在這一刻,他忘記了病痛。
至少在這一刻,他是屬于水中的精靈。
沒有任何懸念,千鳥在蝶泳4×100米的比賽中獲得了優勝,最後觸壁的那一刻,他聽到觀衆席傳來一聲歡呼,他循聲望去,果然看到了排球部的衆人,及川徹甚至非常誇張地對他比了個巨大的愛心,而岩泉一在一旁捂着臉根本不想搭理這個丢臉的家夥。
千鳥情不自禁地笑了,能遇到這群隊友,是他的幸運。
所有人都在為千鳥的勝利而喜悅,而佐久早則是擔憂地看着仍在水裡沒有上岸的千鳥,他隻希望最壞的結果不要出現。
他看着千鳥雙手撐在泳池邊上,準備像其他人一樣上岸。一切看似都很順利,直到佐久早看到千鳥上岸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能起身,他低着頭跪在那裡,讓人有些摸不清什麼情況。
上岸之後,失溫的感覺正在一點點侵蝕千鳥,一開始他還能從泳池裡爬上來,到後來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任何動作,連擡頭都變成了一種奢侈。
他低着頭,整個身體都有些僵,發梢的水滴落下來,在他面前的地面上暈開了一團小小的水窪。
腦子此刻已經思考不了任何問題,但千鳥還是想到他跟佐久早的那個約定,如果撐不下去了,就擡手對他比個兔子耳朵。他的手臂已經很難擡起來了,就連食指和中指都極為勉強才小幅度地彎了兩下。
千鳥覺得他已經快到極限了,好像還是有些太高估自己了。
如果有下輩子,他再也不要得這個該死的失溫症了。
周圍的聲音都在離他而去,千鳥覺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個冰窖,到處都是冰冷和寂靜,直到他聽到幾聲争論——
“同學,你不能過去!”
“我再說一次,讓開。”
那聲音帶着點不怒自威的氣場,是誰的聲音呢?
千鳥已經有些想不起來了,他感覺失溫的後遺症就是連他的腦子也一并宕機,直到他整個人落進一個暖和到極點的懷抱。
哦,原來是小臣啊。
這個懷抱的溫度,千鳥永遠都不會忘。
“還好嗎?千鳥。”犬神人獨有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在向千鳥供給,他甚至沒有睜開眼,也能知道他現在估計穩穩地被小臣抱在懷裡。
“不太好,我感覺我的尾巴要出來了。”千鳥又努力向熱源靠近了一些,整個人都團成一圈藏在佐久早的懷中。
千鳥不怎麼喜歡在人前露出魚尾,一般說這種話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在無法維持人形的階段了。
果然下一秒,一條青色的巨大魚尾從浴巾裡滑出來,垂落在地面上。
盡管佐久早眼疾手快地用浴巾将那條尾巴再次裹住,卻還是有很多人看到了,那條青色魚尾上折射出耀眼光線的魚鱗。
“怎麼回事?千醬他怎麼了?”此時連在看台上的及川徹也跑了下來着急地問。
隻是佐久早将千鳥捂得太嚴實,讓及川徹根本沒辦法看清現在千鳥到底是什麼情況。
“前輩,有比較空曠又封閉的空間嗎?”
“有,跟我來吧。”盡管及川徹有一大堆問題想問,但現在不是開口詢問的時機,他隻能将那些問題都埋在心裡。
他沉默地走在前面帶路,心裡頭不斷在想,這個黑色卷發的後輩應該是千醬極其信任的人吧,否則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在那麼多人裡,獨獨選中了他。
“就在這裡,還需要我們做什麼嗎?”把佐久早帶到了地方,及川徹又再次詢問。
“前輩,如果可以不要讓任何人進這間屋子。”
佐久早承認自己是有私心的,他不希望任何人看到千鳥現在的模樣,那是一種任何人都無法抗拒的媚,就像是深海中的塞壬一般,蠱惑着所有心智不堅定的人類。
房間門關上了,随後一股湧動的風從縫隙裡吹出來,及川徹擡頭便從狹窄的間隙中看到詭異又令人心動的場景——
那條青色的魚尾陷入了那頭巨型灰狼的皮毛裡。
就像是被灰狼厚重的皮毛吞噬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