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幫不了他。
“哭不哭?”卡萊催促。
黎息抿唇不語,悄悄用餘光滑過眼門口,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才吸了吸鼻子,揉着眼睛醞釀眼淚。
有點難,但也不是不可以。
僞裝同樣是門必修課。
黎息等待着什麼,再次擡頭時,眼睛變得通紅,濕意漸漸從眼底升騰。掐算時間,淚水湧出,豆大的淚珠說來就來。
不言不語,濕漉漉望着逼哭他的蟲。
而等真見識到了哭泣的幼崽,卡萊卻沒了方才的玩鬧心思,他不是沒見雄蟲幼崽為尋求安慰躲雄蟲懷裡哭泣的場面,當時隻覺吵鬧,不可否認的是心底還夾雜了一絲絲道不明的羨慕,利赫從來沒在他面前掉過眼淚。
或許是血脈連心,如今看到隻覺心疼,慌忙來到黎息身邊,笨拙哄着:“崽,崽崽,雄父跟你開玩笑呢,你不哭也可以,你别哭你别哭……”
黎息低頭不再看他,眼淚卻還在往下墜。
眼淚滴到卡萊手背,燙的他一哆嗦,見狀更難受了,聲音前所未有的輕柔:“崽崽,雄父跟你道歉,好不好?想要什麼雄父都可以給你。”
黎息專注地掉眼淚,卡萊一門心思地哄,沒注意門口多了一道身影。
稔一開門就見到這樣一副淩亂的場面,他手裡還提着買來的早餐,站在門口如同雕塑般僵硬,前所未有的迷茫蔓延全身。
他的幼崽光是活着就已經很艱難了,他真的不能接受幼崽在之後的生活中有任何閃失。
幼崽是他唯一的軟肋,誰都不可以觸碰。
稔出走的理智快速回歸,上前将無聲哭泣的崽崽抱入懷裡,在黎息看不見的地方半跪于地,向他的雄主請罪,聲音和眼神冷靜的可怕:“雄主,利赫年紀小,若是有惹您不快的地方還請您多寬容,或者您直接責罰我。”
卡萊在這樣淡漠的态度中驚醒,見幼崽埋藏于稔懷裡看不見他們,同樣冷了下了,壓制着怒火:“你這樣想我?”
有關于崽崽的任何事,稔絕對不不退讓半步,低聲道:“我不能賭。”
他不能拿崽崽做賭注。
*
黎息被稔抱着離開,病房僅留下卡萊一蟲戰在碎玻璃中間。
卡萊盯着手背看了良久,越想越不對勁,不知道怎麼突然笑了起來。
“真丢蟲啊,”他摩挲那顆淚珠的位置,自言自語道,“竟然被自家崽擺了一道。”
不過他并不生氣,甚至還有點病态的愉悅感。
換一種角度想,是好事,有心機總比沒心機好,起碼不擔心幼崽受欺負。
*
自醫院回來已過半月之久。
黎息吃過晚飯,有消食的習慣。他走在河邊,小小的身影容進夜色,晚風漸起,額前的碎發揚起,一雙深沉寂靜的眼眸映了遠處的星光點點。
遠處的主宅不似以往肅穆,裝飾着柔和彩燈格外熱鬧,人聲喧嚣,身影來回晃動。
這與黎息沒什麼關系,他沿着河岸行走,腕上纏繞了一條手指粗細的小青蛇。
黎息跟着水裡散發微弱藍光的遊魚,看得入神,一時沒注意走過了頭。
遊魚消失在水底,他這才擡起頭,看着陌生的環境愣了愣。
他打算往回走,誰知灌木叢傳來一聲很耳熟的聲音,聽着像是醫院裡面的那個小孩。
他們在醫院分開匆忙,藥膏還沒給小孩。
黎息繞過灌木就見河邊被堵住的小孩,他們似乎在争強什麼東西。
借着銀色月光他勉強認出抛在半空中的是一顆晶石。
……綠色光,好像是他的?
黎息走近了一點,那群小孩太投入,一時沒發現出現在邊緣地帶蟲影。
黎息聽見那個抛晶石的金發雄蟲幼崽的聲音:“不就是一顆晶石,你給我不行?”
“不太行。”昀被對方跟随的雌蟲幼崽攔住,隻得無奈拒絕,“這東西不是我的,我做不了主。”
說着突然越過面前的幾隻雌蟲幼崽,想拿回晶石。
動作太出其不意,攔截他的雌蟲還沒反應過來昀就越過來他們第一道防線。他們慢半拍回神,紛紛轉身去抓那道靈活的身影。
昀眼看着快要觸及到晶石,腳下卻被一道無形的精神力絆了一下。他眼疾手快用手撐了一下地面,才沒有整個身體狼狽摔到地上。
“我說埃安。”一道不耐煩的聲音響起,順勢打散了纏在昀腿上的精神力,“你讓我從主宅跑這麼遠,就是看你搶他東西啊?”
“要不然?宴會那麼無聊,我找點樂子怎麼了?”埃安也不生氣,嬉笑着反問,“德尼爾,你不覺得宴會無聊麼?”指着周圍的幾隻雌蟲:“他們也說無聊啊。”
被指了的雌蟲幼崽點頭連聲附和,心裡卻是驚懼,剛才是他們的失誤讓蟲差點冒犯了埃安小閣下,見雄蟲笑着對他們說話,當下心裡松了口氣。
德尼爾掃了眼他們臉上的緊張,淡淡反駁:“比看你欺負他意思。”
這裡連個路燈都沒有,旁邊還有什麼東西在響,陰森森的。
想到這裡,德尼爾不禁打了個寒噤。他最讨厭黑暗,什麼都看不清。他想找個借口回去。
昀見這兩位“尊貴”的雄蟲沒空搭理他,思考着下一步舉動。
同級雄蟲身上的精神力對雌蟲有絕對的壓制性,所以就算再小的雌蟲都不會蠢到跟雄蟲硬碰。
而他面前還是兩隻剛剛經曆幼年覺醒期的A級雄蟲幼崽,日後的成年覺醒也可能存在等級晉升的可能性。
昀不會沒腦子的得罪他們,給家裡找麻煩。
昀盡可能不跟他們發生沖突,打算遁逃,腳下剛動,一道強勁的精神力橫沖直撞而來,速度快的來不及反應。
他顧不得身上精緻昂貴的禮服,本能的趨勢下滾了一圈,堪堪躲過如冷刀的精神力。
“埃安!”他一手撐地,不可置信地看着揮出淩厲精神力的蟲。
還好他哥經常狠心地抓他去訓練室,在“慘無人道”的訓練下,他比同齡雌蟲反應要靈敏不少,要不然今天不是他不找麻煩,而是他可能會死在這裡!
埃安和他是同一雄父,卻不是同雌父,居住地方也不同,所以他們見面不多,昀自認為他們之間沒有難以調節矛盾。
今天的沖突原本不必要,是埃安在宴會上看見他手裡的深綠晶石好看,便想要,平時他無所謂,給就給了,但這塊晶石名貴,還不是他的,随意給蟲終歸不好。
他沒想到因為一塊晶石埃安生了殺心。
原本無所事事的德尼爾見狀一驚,沒想到埃安突然發動攻擊。
……還好雌蟲沒受什麼緻命傷害。這要是讓他雄父知道他參與了這事,他比這隻雌蟲死的還要凄慘。
别看他是覺醒了A級精神力,在他雄父眼裡草都比他珍貴。
他看着地上的一道深痕,上面還殘留着A級精神力,伸手扯了一把埃安,低聲警告:“你在幹嘛?!你要殺蟲啊!!!”
埃安被拽得一個踉跄,眼裡的震驚不比他們少:“我……我不是——”
埃安還沒解釋完精神力失控一事,腳踝蓦然一涼,他聲音頓住,下意識低頭看去。
埃安仔細看了一會兒才辨認出那是什麼東西後失聲尖叫:
“啊——”
德尼爾受不了好友的大呼小叫,把他雄父引來了怎麼辦。
他扭頭,想要讓埃安别喊:“你叫什——啊!”
說沒說話完,他也跟着叫了一聲。
借着月光,他同樣看清了那是什麼——一條蛇!
他終于知道那“沙沙”響的東西是什麼了!
周圍的雌蟲幼崽沒遇見過這種情況,跟着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