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與賈府不同，賈府一餐一個小丫鬟都有三四份菜，具是大魚大肉。林府卻是不同，更講究養生節儉之道，主子早飯不過一粥二菜，不過可以自己挑菜式罷了。林老夫人這一傳飯，卻是傳了三人的份。

林老夫人在賈敏與林如海的攙扶下坐了下來，又拉着賈敏道，“行了行了，莫弄那些虛的了，坐下來好好陪我吃頓飯罷。”

賈敏推辭一番，也就應了，卻是堅持要為林老夫人布菜。

坦白說，林老夫人被服侍得并不舒心。原因無他，在林如海大婚之前，除卻玉璇做了林如海的通房留了下來意外，林老夫人其他的一等丫鬟或配人或放出去自行婚配，二等丫鬟裡也有好些個陸續配人的。林老夫人也不想把丫鬟們匆匆嫁出去。奈何為了防止林如海被帶壞，她身邊的丫鬟們大多長相平平。林家主子少，丫鬟下人也不似其他世家那般多，要尋一些個長相平淡老實偏又做事勤快的丫鬟雖不難，到底出挑的少，林老夫人又不願把靈巧齊整的丫鬟放到林如海面前，是以一直拘着這些丫頭，大多年紀不小。從前林老夫人身邊的得意丫鬟，年紀最大的莫過于玉璇與玉瑾，玉璇給林如海之時也接近雙十了，玉瑾雖小些，放出去婚嫁時也有十九，好在她那表哥也是個情種，到底一直等着她。其他的丫鬟裡，一等俱是過了二八，二等裡也有不少早已及笄的。林府原本的規矩，丫鬟及笄便放出去自行婚嫁，待定下林如海的婚事後，林老夫人也就将身邊的丫鬟們到了年紀的都放了出去。如今林老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鬟則是從原先二等上提起來的，熙春、姸夏、舒秋、凝冬四個丫鬟雖也是從小服侍林老夫人，曉得主子的喜好，到底布菜理妝等活兒卻是怎麼也輪不到她們的。雖說原先的一等丫鬟們也好好調教了她們一番，但是察言觀色和看物事的本事卻是需要時間來積累的。是以，林老夫人被伺候得并不十分舒心。

賈敏與林老夫人做了十餘年的婆媳，對林老夫人的喜好偏向可說是了如指掌。也看出了熙春諸人的服侍雖一直有進步，到底還沒有讓林老夫人滿意。什麼事情最怕的就是對比。若是婆婆難以相處，媳婦的日子比丫鬟還難過。所以賈敏也不在乎在這方面和丫鬟們做對比，最重要的是讓自己的婆婆對自己越來越滿意。

賈敏看着桌上的糕點菜肴，想了想，便開始為林老夫人布菜。

賈敏回憶了一下前世，林老夫人不喜油膩重口，最喜爽口清鮮，老年人又大多嗜甜爛之物，林老夫人點了兩盤子糕點也可見一斑。不理那噴香的野雞瓜子，賈敏揀了三片胭脂鵝脯，數片雞髓筍，一個豆腐皮包子，賈敏看了看那藕粉桂糖糕和那棗泥山藥糕，見做得極精細可愛，切成指節大小的菱形。賈敏又各揀了兩塊，這才捧到林老夫人身前。

林老夫人眼裡閃過一絲滿意之色，道，“這些盡夠我吃了，你不必再管，坐下吃你的罷。”

賈敏依言坐下，夫妻二人待林老夫人用了第一口，這才開始吃飯。

用完飯，漱了口，三人坐在一起說話消食。

雖說林府主子一人不過兩菜，但是卻還是剩下一些。賈府主子未吃完的都賞給了下人，林府自然也是。林老夫人笑道，“今日菜多，我可不想費腦筋，媳婦看着賞了吧。”

賈敏聽了心頭一驚，林府主子賜菜多是自己的菜賞給自己的丫鬟，如今林老夫人林如海和她一起吃，自是應該都賞到才是。若是林如海身邊的丫鬟，那倒還好辦，林家男子近身伺候的一等丫鬟不過一個，二等丫鬟兩個，婚前因到了年紀和林老夫人身邊的丫鬟一樣都打發出去了，如今伺候林如海的除去賈敏自己帶來的丫鬟，也就是一個通房玉璇了。

賈敏口中婉言推辭，心中卻是拟定了人選。推辭了兩次，賈敏才順着林老夫人的話道，“老夫人既然這麼說，媳婦就厚顔做主了。”先指着那雞髓筍和胭脂鵝脯道，“老夫人身邊的丫鬟最是靈巧的，這雞髓筍和鵝脯熙春你們四個拿去。”又指着那盤子野雞瓜子和豆腐皮包子道，“竹甯，這盤子野雞瓜子你叫人帶回去給玉璇。那豆腐皮包子拿去給老爺身邊的林筠。”最後才指着那兩盤子糕點道，“這兩個，你帶回去和蘭若她們分了。”

竹甯應下來，丫鬟們分别将這些個菜收拾了分送過去。林老夫人點點頭，也算滿意。雞髓筍勝在竹筍極新鮮極嫩，可說是這次飯裡最貴重的了，鵝脯又是唯二的肉菜之一，可見她的丫鬟得的是最好的。那野雞瓜子最是肉多噴香的，倒是單單給了玉璇，玉璇是她以前的丫鬟，又是林如海的通房，倒也受得起，林筠是林如海的長随，那餡料豐富的豆腐皮包子也是單單給了他，倒也受的起。最後那兩份糕點不出奇，卻是被賈敏給了自己的丫鬟。

“我原還說你不喜歡玉璇，你倒是對她還上心。”賈敏見林老夫人單單指出了給玉璇的野雞瓜子，笑道，“玉璇從前是服侍老夫人的，又是老爺的通房，與這些個丫鬟又不同，媳婦若是待她和其他丫鬟一樣，那可不委屈了她的人品？”還有一點賈敏沒說，那野雞瓜子固然是噴香，又是肉菜，可惜這吃了一場過後，又走些路送到玉璇那，早涼了，那涼了的油膩的肉菜比起其他的可說是最讓人沒胃口的。不過賈敏樂意給玉璇這個表面上的體面。

林老夫人也不過略提一句，她自個兒也不喜歡通房小妾，以己度人，即便賈敏為難，也不算什麼。

林如海今日休沐不用上朝，便約了友人登高，陪着略說了幾句，便告辭走了。留下賈敏陪着林老夫人談笑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