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敏當然不會愚蠢地認為林老夫人把這件事交給她是因為林老夫人無法處理,林老夫人寡居之後能把林如海培養出來絕不是等閑之輩,雖說這次看出她被下人蒙蔽,但是賈敏很難去斷定林老夫人是不是真的完全不知道,還是借她查出此事順水推舟解決。
不管林老夫人究竟是怎樣的想法,賈敏都不在意。雖然她不想做這個惡人,但是林老夫人這般明顯地把立威的機會擺在了她的面前,她自然不會拒絕。這次下人貪利中飽私囊,金額牽扯之巨大也算難得一見了,既然林老夫人已經放話讓她不用管誰有臉沒臉按罪處理就是,那她也不用擔心會不會得罪人了。橫豎都要處置的,不過程度深淺罷了。
賈敏當下也不遲疑,先是喚來府裡的大管家林安,封鎖了林府,林安又帶着一衆護院下人先行到将正在府裡當差的以二管家林石為首的犯事男仆捆了,再分一部分人到鋪子和莊子中把貪利租子的人捆了。同時又着林安家的帶着粗使婆子們将名單上的仆婦丫鬟皆捆了帶到院中發落。
魏嬷嬷看到賈敏的作為,也不發話,心裡暗贊賈敏行事嚴謹不說,雷厲風行不給人緩息的機會。
賈敏待人都被捆了來以後,卻沒有急着處置,而是含笑看向正沉默站在一旁,仿佛與此間無關的魏嬷嬷,道,“嬷嬷,我年輕不知事,也拿不出個主意,依您看,如何處置才好?”
魏嬷嬷看向賈敏,見她面上鎮定,眼中并無口中的慌亂之色,心知賈敏并非心中沒有主意,正好相反,她早有章程,隻不過不願做第一個開口的人罷了。這倒也可以理解,賈敏是新媳婦,若是太過強勢狠厲,對她在林府之後的日子并不算好。哪家當家的太太奶奶不是要賺個寬下慈和的名聲?賈敏也是如此,她可不想做王熙鳳那般下人嘴中的“巡海夜叉”,反倒讓自己的丫鬟賺了好名聲,所以,這話,她絕不會先開口。
魏嬷嬷也不甚在意,莫說林老太太把她支來就有這個意思,何況她曾經服侍過先長公主,莫說這些個府裡的下人了,即便是林老太太也不敢給她臉色瞧。她也不懼做這個惡人。
魏嬷嬷往前走了兩步,站定,恭聲道,“太太折煞老身了,老身哪有什麼主意?不過是癡長些年歲罷了。老太太最是個眼中揉不得沙子的,太太依往日的規矩罰便是了。老太太和老爺都是再溫和寬下不過的人,咱們林家的家法也較其他家寬和得多。若是按照家法,這等貪利瞞上的,自是抄沒家産,按金額大小罰闆子罷了。不過若是送官自是依朝廷的律法了。”
魏嬷嬷此言一出下面跪着的一幹人等皆是面色煞白,這裡跪着的人所涉及的皆不是小數目,即便林家家法不甚嚴厲,這一頓闆子下來怕是也沒了命。即便命大沒被打死,抄沒了财産,犯了事也不可能再在府上伺候,即便沒有因為不治而死,多半也半殘了。
那安義家的聽見這話,便高聲嚎道,“我娘家祖祖輩輩服侍府上的太太奶奶,我夫家是老太太的陪房,我女兒是老爺身邊的姨娘!我安安分分在這府裡伺候主子,到老了來還被新進門的太太打死!我還活個什麼勁兒!”
她這話一出口,莫說一旁的賈敏和服侍的丫鬟仆人,同樣跪着的人都不由撇了撇嘴,在心裡同情那安義得了這麼個婆娘。
賈敏自是不會自降身份去和她這般無賴辯駁,拿起茶盞,看戲一般看她在那不停地哭嚎。那安義家的自小是在府裡伺候長大的,倒也不會市井潑婦那般滿口噴糞,不過翻來覆去那幾句“日月可鑒的忠心和苦勞”。旁的人見賈敏坐在榻上,臉上似笑非笑,心裡一緊,倒底沒敢跟着安義家的一起嚎。賈敏聽了一會兒也不耐煩了,見她越說越來勁,将茶蓋狠狠拍在茶杯上,發出一聲脆響。
安義家的嚎得起勁,倒也沒注意到。賈敏身邊的幾個丫鬟倒是察覺到了。
賈敏身邊的梅珞最是個傲氣眼中見不得沙子的,見主子不耐了,當下冷哼一聲道,“诶喲喲,若是别的什麼個人說這話,我怕是還想想他是不是委屈了。安媽媽您老當年安安分分地服侍先老太爺的往事誰不知道呢!您娘家若不是世代服侍林家的主子,怕是今兒也不會跪得這般齊全了。”
梅珞此話一出,上上下下皆忍不住笑了出聲。
可不是?若不是她娘家世代在府裡任職,也沒那個機會接觸到府裡的采買,更别說能下手了。至于她“安安分分”服侍主子的往事,隻要是府裡當差久了的誰不曉得?
安義家的被周圍人的嗤笑聲笑得臉紅,硬着脖子強撐着道,“我女兒是老爺的姨娘!你這小蹄子有什麼資格和我說話!”
梅珞這下是真的被氣笑了,瞥了那邊被堵住嘴面色難看的玉璇一眼,冷笑道,“托您老的福,我今兒算是見識到什麼叫做自封舅奶奶了!玉璇姐姐雖說是比我們高一等,是老爺的通房,到底還沒開臉呢!這姨奶奶們哪個不是有自個兒的丫鬟的?怎的我沒見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