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敏自然清楚娘家積年的問題,但卻沒想到此時林如海便瞧出諸多不好來。如今賈代善尚在,賈敏一直以為娘家的問題出在賈代善張氏接連去世之後。
賈代善是在軍中掙下的爵位,身上舊疾不知多少,前世賈代善便是在張氏懷賈琏六月時沒的,不過他體内諸多沉珂舊疾,大家也沒覺着有什麼不對,剛過了熱孝,賈瑚便出了事,接着張氏難産後沒了。賈敏當年參加完張氏的葬禮便跟着林如海南下了。接着便是賈母做主讓賈政一家入住榮禧堂。
林如海見妻子沒有因自己提及嶽家不好而動氣,想了想道,“原也不該我說這個,隻是林安林筠查我們府裡下人在外強取豪奪時也發現了榮甯二府不少事……其中還有放印子錢的。”
賈敏聽到此處臉色已然極為難看,賈代善之時無人敢拿榮國府的帖子去包攬訴訟,但是此時賈代善已然病重幾年,瞞着他放印子錢卻是可以做到的。何況賈府軍功出身,下人原就比書香之家更痞子一些,林家尚且有強取豪奪的刁奴,賈家哪裡會少?何況賈府還有那可笑的“年老的伺候過長輩的下人比年輕主子更體面”的規矩,府内家生子關系更是盤根錯雜,個個膽大妄為的很。
賈敏咬了咬唇,道“過些日子大嫂身孕就滿3月了,我過府去與母親說。如今父親尚在,天子照撫賈家,但這到底是罪過。既然曉得了,就不能留下來,免得日後對賈家林家還有親友們都不好。”
林如海自也願意賈府無事,一來榮國府在官場上是一個助力,況且若是賈府出事,賈敏有一個獲罪的娘家,他的兒女日後婚嫁也會有阻力。
林如海知道賈敏眼界思想不淺,又與她說,“今年吏部考核以後,我打算謀一個外放的缺。富庶之地的缺曆來是受争搶的,我倒想去窮鄉僻壤的地方,活動活動也許能謀一個知縣。”
賈敏聽了也贊同道,“雖說苦了些,卻是更容易做出政績來,何況我們也不缺那些子金銀,倒是窮苦百姓不易。若能有所成就,也是功德。咱們家在京城的産業須得忠厚老實的下人守着才好,如今去了那麼多下人,我原想着要采買些人進來,那麼多缺調教怕是有些廢時日。若是下放下去倒是用不着帶那麼些人,也不像話,如此倒能慢慢來。”
若是謀了個窮苦之地的缺,帶上衆多家丁下人上任,像什麼話?不知道的還當是來這窮鄉僻壤作福作威來了。
林如海聽見賈敏的話,不由慶幸自己娶了個知書達禮的夫人。這些日子他預備着謀外缺,他和同科狀元劉珂都打算去那貧瘠之地,那劉珂的夫人恰是王夫人族妹,聽聞要去貧苦之地狠狠鬧了一場。林如海雖心知自己的夫人不似那劉王氏不讀詩書不通道理,卻仍是擔心賈敏身為國公嫡女,自小錦衣玉食嬌寵長大,不願受那等苦楚。
對此賈敏是真沒啥感覺,莫說那地方再窮,吃食上林府有田莊,餓不着她,服飾上她還擔心她陪嫁的衣服首飾太紮眼,地位上憑她的娘家,林如海上峰的夫人也不敢下她的臉面,何況她對林如海升官的能力很有信心,頂多便是住行上差了些,可是再如何也是官家府邸,不過是少了些雕梁畫棟罷了,如今林家無爵,就林如海的官位,許多擺件無論在哪也是越制的,何況無論是林如海還是賈敏都更喜歡名家書畫這種“低調的奢華”。而在京城這種一塊牌匾掉下來也要砸死個三品官的地方,七品敕命真不如地方上過得舒坦。
林如海無姑嫂姐妹,黛玉此時也沒有出身,賈敏與他婚前也無接觸,林老夫人自然也不會與他提及如何教養女孩,賈敏這種正常大家出身的女子的态度對比了劉王氏讓他覺得賈敏尤為賢惠知禮。自以後更是對賈敏多了幾分真情。
夫妻二人又續續聊了些話題,過了半響到墨瀾院與林母共進晚飯。
林母聽了林如海的打算也很贊同,“雖說苦一些,到底比那些富貴高粱之鄉曆練多了,橫豎我們家衣食應酬都不用愁,少了那許多排場也自在些。”又看向賈敏道,“即如此,便别急着進人了,府裡的下人還夠安排那些鋪子田莊的管事,隻采買一些粗使的便罷了。咱們府裡不過三個主子,海哥兒兩個小厮一個長随也夠使了,丫鬟很不必提上來,又不是那些個不入流的纨绔,外面一堆仗勢的家丁,裡頭一堆二小姐一般的莺莺燕燕。我這兒四個一等四個二等也夠了,三等也不用添人了。媳婦你是個有主意的,你身邊人如今也挺好。今兒個提了些人上來,原先那些粗活兒也不用專門學什麼,隻教了規矩體統便用就是了。用不着多聰明機靈的,老實本分也就夠了。”
賈敏恭聲應下,如今林家這次留下的老實本分的家生子大多散下了沒有管事的田莊店鋪,府裡人就不夠用了,如今采買廚房等要緊的皆是賈敏的陪房,出行卻是林如海奶兄一家管着,以前許多熟手的粗使提了上來,粗使也就不夠用了,好在不過是一些粗笨活,再買人接替很快就能頂上來。
次日,林家用慣的牙婆便上了門,賈敏隻買了些老實膽小的粗壯婆子男人也就罷了,接替大丫鬟們的小丫鬟回頭從家生子中再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