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房中一概收拾妥當了,嬷嬷丫鬟給賈敏換了一身幹淨衣服,被褥床單也一概換了新。林老夫人與林如海進去的時候,賈敏半躺在床上,就着菊欣的手小口喝着小米粥。
一時見林老夫人林如海進來,便不再喝了,眼睛不錯的盯着林老夫人手裡的襁褓,一生下孩子便力盡睡了過去,她還沒見到過孩子呢。
林老夫人坐在床前的春凳上,把孩子往她眼前一遞,賈敏打眼一看,和前世出生時病貓兒一般的一雙兒女不同,這孩子皮膚紅潤,份量不小,剛剛吃了奶,如今睡得正香。
賈敏看着睡的正香的兒子,蓦地想起兩世種種,不由鼻頭一酸,流下兩道清淚來。
林老夫人林如海頓時唬了一跳,林老夫人連忙把孩子遞給林如海,從一邊的丫鬟手裡拿來手帕,親自替她拭淚,嘴上埋怨道,“好好的怎麼哭了呢,這月子可不能哭,要留下病根的。”
賈敏笑道,“我是太高興了才忍不住的。不知夫君婆婆可有給他取名?”
說到這個林如海激動道,“這孩子有福氣,居然和梓潼帝君一天。他這一輩恰巧從木,隻是若用梓字未免讓人說嘴,我想了想,倒是桢字不錯。”
如今這個孩子不似前世的兒子瞧着就難以養活,唯恐取了名壓不住留不下來,如今不怕避諱什麼,倒是直接取了名兒。
賈敏與林老夫人心中一過,桢字出于《大雅·文王》“王國克生,維周之桢。”,意指能勝重任的棟梁之才。這孩子正巧與文昌帝君生在一天,若用梓字不免讓人覺得臉大如盆忒自以為是了,桢字倒好,又有淩雲壯志又不自認文昌君。文昌帝君司祿賞功進士,合該有些壯志才好。
幾個人都覺着好,便定了下來,命府裡上下以後喚作桢哥兒。
賈敏生産,林家上下皆是歡喜不已。林老夫人先是賞了上下三個月的月例銀子,林如海自個兒坐不住,又自己出私房上下賞了一通。賈敏身邊伺候的一人兩個筆錠如意的金锞子兩匹大紅料子,一等的俱是一個金锞子,二等三等的銀锞子,下頭的也賞了一吊錢,算下來這一賞倒是賺了往年大半年的錢。林如海這般倒是越了規矩,但是都出自他的私房,又因着林家有子難得,林老夫人和賈敏都沒管他。
賈敏原預備着要賞銀子,見林老夫人林如海這一着下來卻是不便了,免得下頭的人得意忘形。便叫蘭若開了箱子取了料子來,幾個穩婆奶娘一人兩匹大紅百子圖妝花緞兩個蝦須镯,自個兒身邊的丫頭嬷嬷一人兩匹大紅織金纏枝牡丹緞子,下頭的小丫頭婆子也一人分了兩匹大紅羽紗,另外又特特包了兩匹大紅色梅蘭竹菊團花缂絲并一套赤金點翠鑲東珠的頭面送去了李三娘那兒去。
丫頭婆子俱是來磕頭謝賞,李三娘是林家的供奉不同于奴才,但也親自來了,對賈敏道,“不過是幫着太太保了一胎,太太身子骨也好,我竟是沒幫上多少,哪裡值當太太賞這些東西。”
賈敏笑道,“我東西都送給你了,難不成還有收回的道理?咱們在一道日子還長呢,有的是麻煩你的時候,何須在這客氣。”
李三娘方才罷了。
賈敏懷孕時得了林老夫人一番厚賞,如今孩子生了下來更是東西源源不斷的送來。連送東西來的熙春都笑說這搬來搬去的還不如直接将庫房主人名字給換了。金玉頭面,绫羅綢緞,孤本字畫,陳設瓷器,其中甚至有一扇紫檀透雕嵌慧紋的小炕屏。以榮國府之貴慧紋也隻收藏有十八件,有一件已經進上了。賈敏記得後來又進上了一件,最後隻留了十六扇紫檀透雕,嵌着大紅紗透繡花卉并草字詩詞的慧紋璎珞,賈母十分珍愛,輕易舍不得擺出來。賈敏看了看林老夫人送來的這炕屏,大紅羽紗上繡的是唐寅的牡丹圖,花旁繡的是徐凝的牡丹詩,格式配色皆從雅,字迹勾踢、轉折、輕重、連斷皆與筆草無異,果真精巧異常,非尋常市繡匠工可比。賈敏賞玩了片刻,命人小心收斂了。
接下來洗三原多是近親來賀,如今遠在西海沿子,便請了幾家親近的官僚商戶家,西海沿子富庶,倒也出手極大方,直把收生姥姥喜得眉開眼笑。
賈敏在月子裡,出去不得,每日窩在房中。幸而這孩子生在冬日裡,西海沿子較京城悶熱,如今卻仿佛京城的春日。若是夏日隻怕更要悶熱幾倍,月子裡不能換洗通風,賈敏簡直不敢想夏日懷孕坐月子得多難熬。
賈敏産子的消息當日就打發人往賈家報喜,送消息的人跟着林家來送租子的隊伍一道,半月不到就到了金陵。張氏接到消息,立時眉開眼笑,去了賈母的屋子。
這兩日方晟身上有些不好,放了賈瑚賈珠幾日假,這時正巧在賈母面前承歡說笑。
如今賈家三年孝期還沒過完,賈母見張氏滿臉喜氣的進來,皺了皺眉,問道,“老大家的怎麼這時候來了?”
張氏也不理會,心知賈母一會兒怕是比自己還歡喜幾倍,隻笑道,“媳婦來給老太太報喜,姑太太家裡來了人,說姑太太已然生下了一個七斤八兩的小子,母子平安,恰巧與文昌君生在同一天。”
賈敏懷孕的消息自然是早就送到了賈家的,四個穩婆裡便有兩個是賈家尋了特特送去的,隻是離得遠,不知如何,又是趕路期間得的,倒叫賈母擔心不已。
張氏這話一出來,賈母果不其然喜不自勝起來,忙道,“這話可當真?林家的人呢?我要親自問問。”
賈瑚是個嘴甜乖覺的,當下便道,“恭喜老祖宗,賀喜老祖宗,老祖宗日後便有個文昌君外孫了,姑父已經是探花郎了,想來表弟能青出于藍,得個狀元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