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重逢,自然有很多話要說,何況葉天若本來就是個話多的。因此二人從華燈初上聊到夜色漸濃,依然是意猶未盡。
葉天若幹脆脫了外衣窩在了莫歸晚的床上,一副要秉燭夜話抵足而眠的樣子。
莫歸晚當然不會趕她走,隻是開玩笑道:“剛回家便夜不歸宿,你這是又找打了。”
葉天若被她揭了老底,面紅耳赤的擺了擺手,道:“小時候的事就别提了,我已經和爹爹和好啦,這次過來也不是偷跑出來的,而是經過爹爹允許的。”
說着她吐了吐舌頭,道:“這次幾乎是在生死間打了個轉,也想明白了好多事情,從前到底是我太任性了。”
莫歸晚聞言也一笑揭過,道:“這樣也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以後必然就平平安安順遂一生了。”
葉天若笑嘻嘻道:“借晚晚吉言。诶晚晚,你和卿意卿大公子怎麼樣啦?”
驟然提及此人,莫歸晚清麗的眉目上頓時籠上一絲羞怯,幾縷輕愁。她歎道:“還能怎樣?他家裡人依然不肯同意,還為他安排了其他世家閨秀相看,他自然也不肯去看,便一直拖到現在。”
她的神色既甜蜜,又悲傷,既溫柔,又熾熱。葉天若從未體驗過這種情感,卻能感受到這種情緒,不禁歎了口氣,道:“那你們準備怎麼辦呢?總不能一直這樣拖下去。”
莫歸晚茫然道:“我不知道。天若,我曾經都想過放棄了,确實是我身份寒微,配不上他,隻是那次我隻提了一句,他便生氣了,臉色沉的可怕,直接拂袖而去。我看他這樣心裡又是生氣又是委屈,便也賭氣回房了。第二天清晨我一開門,便看到他坐在門外,神色頹敗形容憔悴,一身酒氣。我眼淚一下子就落下來了。”
葉天若聽罷唏噓,道:“晚晚,卿意若是有那些門戶之見,我們從一開始便不會與他交好了。你用别的理由也就罷了,說什麼身份寒微,是往他心上戳刀子呢。”
莫歸晚凄然道:“我是往他心上戳刀子,何嘗不是往自己心上戳呢?可是又能有什麼辦法呢,他家人隻怕是鐵了心不會讓我進門,難道要讓他為了娶我而脫離家族自立門戶麼?”
葉天若揚眉道:“為何不可?左右他也不在乎什麼榮華富貴鐘鳴鼎食,他的親生父母早已不在了,繼母對他也沒什麼生養之恩。難道他是不舍得所謂的卿氏少主之位?”
莫歸晚搖了搖頭,淡淡一笑,澀然道:“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卿氏傳到如今,已經幾乎沒有人在朝堂上有所作為了。他是二十年來卿氏家族最有前途的小輩,是卿氏未來的希望,卿氏必将傾全族之力為他鋪開一條通天之路。這也是卿氏不肯讓他娶一個出身寒微的女子的原因。對他自己而言,一方面他不可能放棄自己家族的責任,另一方面,他更想借此晉身,取得更大的權力,從而期盼有朝一日立足朝堂,實現自己治國平天下的理想。”
她靜靜的望着搖曳的燭光:“當年我從一個窮鄉僻壤獨自一人來到江甯,其中的艱難險阻,隻有我自己知道,是心中名揚天下的夢支撐我走到了現在。卿意愛我,是因為我懂他,我愛他,是因為我看着他,就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你覺得我會讓他舍棄多年的志向麼?”
葉天若沉默了良久,隻湊上前輕輕攬住了她單薄瘦弱的肩,半晌才悶悶道:“晚晚,相信我,一定有兩全其美的辦法的。”
莫歸晚揉了揉她的頭發,溫柔的歎了口氣:“天若,隻望你以後能找到一個兩情相悅又門當戶對的人并肩執手白頭到老,這世間情愛,實在是太磨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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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二人同榻而眠,第二日雙雙起了個大早,隻是卿意卻來得更早。二人尚未梳洗完畢,侍女便進來通報了。
前往前廳的路上,天若笑嘻嘻道:“晚晚,待會我就問他為什麼來這麼早,是不是想我想的夜不能寐,要是他敢說一個是字,你就可以借機發揮,好好罰他,他若敢說不是,看我怎麼收拾他。”
話音未落便聽到一人意态閑閑道:“葉天若,你離晚晚遠點,剛回來便挑撥我們兩個的關系,居心何在?”
葉天若和莫歸晚齊齊轉頭,正好看見一個方及弱冠的年輕男子,一身寶藍色衣衫,輕裘緩帶,容顔溫柔清俊,眉眼常含笑意,端的是風流倜傥。
莫歸晚凝視着他,神色無限溫柔。
卿意便湊上來調笑:“這位小娘子一直盯着小生看,可是看上小生了?”
莫歸晚啐他:“誰看你了?”
卿意笑吟吟道:“小娘子不要害羞嘛,小生英俊潇灑玉樹臨風,不介意被看兩眼的。”
葉天若一臉嫌棄:“幾日不見你更無恥了啊。”
卿意無辜的看她:“鄙人隻是喜歡說實話,比如今日晚晚更美了,比某個張牙舞爪的蠢丫頭美多了。”
莫歸晚被他調戲的滿臉绯紅,别過頭去不敢再看他。葉天若卻是咬牙切齒:“卿意,你果然欠收拾了!來打架!”
話音未落便擡腳踹去,卿意早就有所提防,豈能被她踹中,當下身形一轉飄然閃開,他左閃右躲并不還手,口中卻慘叫連連:“晚晚,晚晚,有人打你夫君啊,你還不快攔住她!”
葉天若怒道:“呸!本小姐打到你一下了麼?晚晚快幫我拉住他!”
莫歸晚一臉無奈的看着這兩個人從動口到動手,不由以手扶額,道:“你們兩個要不要這麼幼稚?阿意,天若左臂有傷,你别和她胡鬧了。”
卿意聞言停下,道:“看這活蹦亂跳的樣子,應該傷的不重吧?”
天若哼了一聲,也停了手:“本來是不重,看見你就重了。”
卿意哭笑不得:“死丫頭,你就不能好好說話麼?”
天若瞪他:“你罵我死丫頭,還要我和你好好說話?!”
莫歸晚眼見二人有再打一場的趨勢,一時頭痛不已,道:“我不管了我走了,你們先打吧,打完了再來找我。”
“晚晚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