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帝随意的擺擺手,道:“把朕的事情做好,朕自然不會虧待他,但若是出了什麼岔子,皇叔也不要心疼便是了。”
永昌帝淡淡一笑,纖長優美的食中二指輕輕一掐,便将眼前那株殷紅似火的薔薇花摘了下來,也不見他如何動作,這明豔絕倫的薔薇花便在他手中化作了零碎的花瓣,随風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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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王府派人來請舒蓮華赴宴的時候,鬧出了很大動靜,屋裡的長甯都被驚動了,躲在後面皺着眉看着他們。
她記性頗好,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來送請帖的内侍正是一年前見過的,當時他對舒蓮華恭敬的态度還讓長甯着實堵心了一番。而此時他笑容滿面的走來,态度竟然比一年前更恭謹了。
舒蓮華依然是雲淡風輕的樣子,但在他想要行大禮跪拜的時候,卻被那内侍一把攔住,那人眉開眼笑地似是對舒蓮華悄聲說了什麼,隔得這麼遠,長甯都看到舒蓮華的臉色瞬間變了。
好在也隻是一瞬間,還沒等那内侍詢問,他便已經若無其事地重新挂上了溫和的笑容,内侍想不明白這被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砸到的蓮華公子何以會露出那樣的神色,所以幹脆當做了自己看錯眼,又拉着舒蓮華恭維了半晌,這才離去。
“哥哥……”他一走長甯便迫不及待的跳了出來,她當然不會認為自己看錯了,“怎麼了,那人說了什麼?”
舒蓮華看着她良久,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了,臉色是從未有過的難看。
長甯一時被他的臉色吓的忘了要問什麼。
舒蓮華望着她,深深吸了口氣,用他從來沒有過的嚴肅口氣道:“長甯,我雖沒能教你什麼,但是長兄如父,人倫不可違,你若還願意認我這個兄長,便要好好聽我的話,若是不想認了,那你想做什麼做什麼,我也管不得了。”
長甯拼命點頭又拼命搖頭,道:“我當然會聽哥哥的話!”
舒蓮華輕輕笑了笑,笑意卻如此淺薄:“好,那我現在就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從現在起三日之内,不許出蓮心小築半步,更不許跟着我。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隻當做看不見。”
“我不答應!”長甯一聽就炸了:“這不可能!什麼叫‘隻當做看不見’?!”
舒蓮華絲毫不為其所動:“方才你說了什麼?”
長甯怒道:“這不是一回事!這天下沒有兄長受辱弟妹袖手旁觀的道理!哥哥你便是不認我這個妹妹,我也不可能答應!”
舒蓮華一時無言,凝視着她憤怒的神色,忽然覺得百感交集——他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一切,原來,他還有長甯啊。
還有長甯永遠體貼他的心意,了解他的志向,明曉他的痛苦與掙紮;還有長甯永遠站在他的身邊,從不在乎世俗的眼光,與他相依相偎,不離不棄;還有長甯這般……敬他,從未因他的出身看不起他。
很久的沉默之後,他上前一步将長甯緊緊擁抱在懷裡,那一瞬間長甯痛哭失聲。
其實她什麼都不知道,可她依然哭的聲嘶力竭,仿佛即将經受一切的是她自己。這些年她心中常有隐憂,總覺得舒蓮華就像一艘小船在汪洋大海中漂泊,随時都可能被一個巨浪打翻,數年安定生活仿佛是偷來的,不知何時就會盡成雲煙。如今似乎一切都要應驗了,她覺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九歲那年的凄風苦雨中,在無盡的黑暗裡孤獨又害怕地瑟瑟發抖。
她這一哭,哭的那叫一個驚天動地傷心欲絕,而且半晌沒有要停的迹象,舒蓮華被她哭的有點懵覺得自己仿佛不是要去赴宴而是要去赴死,不過這麼一折騰,他心中悲哀絕望的情緒消解了不少,整個人也冷靜了下來。他歎了口氣柔聲安慰道:“長甯,對不住,方才是我說的太嚴重了。你别亂想,其實事情遠沒有到這種地步,不必太過擔憂。”
長甯猛然止住哭聲,呆呆的看着他。
舒蓮華摸了摸她的頭頂,依舊是往常一般溫和明朗的笑容:“我和晏王殿下的關系,說來比較複雜,這些年他真的未曾逼迫過我,所以我總還是願意信任他的,他應當不會罔顧我的意願,可能是傳話的人理解錯了也說不定,總之我們還是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
長甯認真的點點頭,輕聲道:“嗯,我聽哥哥的。”
舒蓮華柔聲道:“乖,别哭了,快去收拾收拾,看你都哭成什麼樣子了。”
長甯不好意思地笑了,抓抓頭,道:“我去洗個臉。”
舒蓮華笑着點頭。
長甯轉身要跑,忽然又似想到了什麼,停下來輕聲道:“哥哥,若實在不行,你便随我去東郢吧。我們偷偷跑,雖然可能很危險,也好過在這裡束手待斃。萬一真的能到東郢境内,哥哥你就徹底自由了。以後就可以想去哪裡去哪裡,想做什麼做什麼啦。”
和煦的春風拂過,陽光下舒蓮華眉眼彎彎,笑的溫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