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冥頓了頓,又歎道:“嘉平帝想封她為皇後,在世俗人眼中,當然是無上的榮耀。可是薔薇郡主若有半分閨閣性情,也不會是‘嘉平二十年間第一名将’了。而能抗旨拒婚,不惜放棄前半生所有戰功榮譽,不惜與家族決裂,不惜與傾國之力為敵,甯死也不願入宮——這又是怎樣的铮铮傲骨。說句大不敬的,嘉平帝從下旨逼迫于她的那一刻,便再也配不上她了。”
他幽幽吟歎:“悲喜總無淚也,是人間白發,劍膽成灰。琴木蕭蕭也,弦盡時秋風悲回。”
蕭千寒一邊聽着一邊時刻注意着外面的動靜,天光于此時收盡,隐隐約約已經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的身影。前塵往事早已散去,所幸他愛的人似乎沒有受到太多母親英年早逝的影響。
“蘇涼!”長甯遠遠的便看見了他。
蕭千寒笑着站起來走到船艙外朝她示意。
船艙裡蕭然的眼珠掉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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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甯進來,幾人重新分賓主落座,一時面面相觑,長甯和柳青冥尚有一面之緣,蕭然就全然不認識了,根本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柳青冥隻笑吟吟地看她,蕭然則是一直盯着長甯看,似乎要從她臉上看出朵花來。
半晌,蕭千寒輕咳一聲,道:“這是長甯。長甯,這位阿冥你已經見過了,另一位阿然,都是我的生死之交。”
這介紹簡直不能更簡單乏味,柳青冥聽的一口血憋在心裡,想你就不能多說兩句麼,這話說的要讓我們怎麼接!
好在事實證明他多慮了,因為蕭然下意識喊了一句:“嫂子好!”
長甯一口茶水噴了出來,滿臉通紅不知道是咳得還是羞的,蕭千寒默默一記眼刀殺向蕭然,蕭然終于回過神來,嘿嘿笑道:“哎呀公子别這樣看我,我這不是提前熟悉了一下稱呼麼,阿冥說是不是?”
柳青冥抛給他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嬉笑道:“極是極是,你這木頭腦袋難得轉的這麼快啊。”
他們二人與蕭千寒談笑無忌習慣了,難得找個機會打趣,自是站在了一條戰線。
蕭千寒頗有些無奈,道:“少胡鬧,你們喚她長甯就是了,這聲嫂子待日後成親再改口不遲。”
長甯聞言隻覺幸好沒再喝茶水,不然估計此時就要把第二口茶水噴出來了,她與蕭然柳青冥不熟,不好意思找他們的不是,但是蕭千寒這麼一說,她猶如找到了發洩口,當下冷哼一聲,連珠炮般道:“誰要成親?我答應了麼?你說成親就成親啊,你是誰啊?我認識你嘛?”
蕭然和柳青冥頓時笑的前仰後合,一邊笑一邊幸災樂禍:“天哪我們公子居然被拒絕了他居然也有今天為了長甯這句話我要痛飲三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蕭千寒寒眸一凝,将“秋後算賬”四個字明明白白的寫在了目光裡,二人笑聲戛然而止,不過還沒等他們說什麼,蕭千寒已經側身過去,一把攬住長甯,就這麼當着二人的面低頭親了親她的唇。
到底是一時興起沒經過長甯首肯,他縱是情動亦不敢太過造次,這吻便隻是如蜻蜓點水般一觸即分。他将她整個人圈進懷裡,低頭看着她,含笑道:“再說不認識我?嗯?”
蕭然柳青冥沉默一下對視一眼,雙雙決定還是趕緊走吧别在這裡礙他們将軍的眼了。
而長甯則整個人都呆住了。
幽暗的船艙中,他離她如此近,那張華美傾世的容顔就在她眼前,含着溫柔缱绻的笑意,低沉的聲音帶着絲□□惑。周圍滿是屬于他的氣息,幹淨,光明,陽剛,熾烈又溫柔。她此生從未與男子如此親近,那瞬間她鬼使神差地輕輕擡頭湊過去,如蕭千寒對她做的那般,輕輕碰了碰他的唇。
蕭千寒驟然僵住了,他一時情不自禁,還怕長甯害羞生氣,誰料她不僅沒有生氣反而主動回應——怔怔地看着眼前少女嫣紅柔軟的唇和如春水般清澈溫潤的眼睛,他隻覺渾身血氣上湧,再也忍不住了,低頭狠狠吻住了她。
長甯一聲驚叫被他堵在了口中,隻覺心都要跳出來了,腦海中刹那間一片空白,她下意識地想推開他,卻發覺自己手腳無力,動作與其說是推開不如說是欲拒還迎。那瞬間天旋地轉,她感覺世界都遠去了,唯有他的存在如此鮮明。在此之前,她從不敢相信,唇舌的交纏能給人如此多的快樂,在她沒有察覺的時候,她便已經随他一起,徹底沉醉在了這快樂中。
許久之後,蕭千寒方放開了長甯,二人依偎在狹窄的船艙裡,長甯渾身無力地倚在蕭千寒身上,懶洋洋地看着船艙頂,蕭千寒有一下沒一下地玩着她的長發。幽暗的環境中他們看不清彼此臉上的紅暈,卻能清晰地聽到彼此如雷的心跳和低低的喘息。
蕭千寒這一生從未有過這樣的滿足感,他終于明白了為何說溫柔鄉是英雄冢,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有種想将一切都抛下和她遠走高飛的沖動,什麼登天攬月的志向,家國天下的責任,怎麼比得上與她長相厮守的快樂。
“你在想什麼?”他忽然發問。
長甯随口答:“我在想要是每天都能這樣就好了。”
蕭千寒心神劇震,望着她說不出話來,長甯似是感受到了什麼,笑着抱緊了他的腰,把臉貼到他的胸膛上,輕聲道:“我猜你肯定也在想這個。以我心,換你心,始知相憶深。古人說‘心有靈犀一點通’,大概也就是這個意思吧。”
蕭千寒慢慢收緊了雙臂,心中千言萬語化作了一句話:“長甯,此生若能與你白頭偕老,夫複何求?”
這一句話也說盡了長甯的滿腔柔情,那瞬間的心心相印美好地讓她落淚:“蘇涼,我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