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城得守,已退敵兵,乃臣本分,然太子妙計拖住匈奴主力争取時間,支援有功,懇請陛下嘉獎。”
“嘭——”
醉醺醺的宣威帝一腳踹在案上,踹離足足三尺,尤不解氣,咬牙切齒道:“何時輪到他這個老東西說話!這些賬待他回雲都再一并清算!”
趙功低聲勸道:“陛下息怒,這天下都是您的,還不是您說了算。”頓了頓,“不過……您可萬不能再讓太子那邊打勝仗了,否則太子聲望過高,怕是……”
宣威帝酒醒大半,冷聲應道:“朕知道。後面朕自有安排。”
……
夜色昏沉,一人穿着黑色的鬥篷,悄悄從角門出了宮,一路車馬換了三輛,路過了數十個蜷縮在牆根下的乞丐,終于來到雲都東南角的一個偏僻宅院。
叩動門扉四聲,兩短兩長。
門開。
他進門,迅速将門關好,随後揭開兜帽,露出一張老實本分的臉——正是大太監趙功。
“啟禀殿下,事成。”
“做得好!那老東西也該醒醒酒了。”
……
翌日一早,宣威帝破天荒地恢複了早朝。
空曠了數日的宣政殿裡,此刻站滿了大霂的“棟梁”,不過顯然比之兩月前擁擠了不少。
何故?
多的這些人便是本次科考中粉墨登場的“天子門生”——宣威帝親自選拔,親自錄取,足比往屆錄取人數多了二十餘人。
這還不算什麼。
這幾十人還被宣威帝破格擢拔,甚至無需熬資曆,全部被允許直接參與早朝,破了大霂正五品以上官員才能參與早朝的規矩。
滿朝文武沒有傻的,皆看得出來宣威帝此舉是為了增加自己的勢力,打破太子在朝時的制衡狀态。
“咳咳咳咳——”
高坐龍椅的宣威帝臉色有些蒼白,還未等開口發言,一陣難以抑制的幹咳先冒了出來,他平複片刻,才用有些喑啞的嗓音沉聲道:“李牧之,聽聞你昨日殿前不跪,今日這朝會你便跪着聽罷。”
将至古稀之年、須發皆白的李牧之聞聲不發一言,掀開官袍一角,緩緩跪下,面無表情。
後面的部分臣子憤憤不平卻不敢做聲,紛紛低頭掩飾。
宣威帝這才滿意了,不曾鋪墊便直接進入正題:“昨日戰報,西北之危已解,然雲都兵力空虛,此乃大忌,傳令,從西北回調三萬兵力拱衛雲都。”
“陛下不可!此時正是戰局關鍵階段,以目前之勢和太子殿下之能,想必勝利在望了,斷不可此時收縮兵力啊!”
“陛下三思!”
小半耿直朝臣極力進言,面露焦急之色。
宣威帝暗暗壓下不滿,表面不動聲色,擡眼向下掃視一周,不用他說什麼,頓時宣威帝一黨和“天子門生”們便唇槍舌劍,反擊回去。
他自己則用一雙陰沉的眼靜默地盯着。
而事情便在口舌數量壓倒性的勝利中定了下來。
而此時,對這道即将頒發的敕旨一無所知的陳九曜,剛剛收到雲都今歲科考破格擢拔數十名冗員、并被允許直入朝堂之事的線報。
他平靜地将信紙合起,緩緩靠在椅子上,仰頭看向帳頂幾根粗糙簡陋的橫木,這橫木未經打磨,斑駁的樹皮猶在,昭示其主人在立營時的匆忙和不拘小節。
他緩緩擡臂搭在鼻梁之上,遮住了眼。
這樣便無人能看到他眼中濃重的無力感。
一直扛在這千鈞重擔之下,攔在這滾滾洪流之前,他有點累。
“将軍,這是匈奴那邊最新的……”蕭雲山邊說邊掀開帳簾直入,話沒說完便看到了這一幕。
他皺眉,放輕腳步走過去,有些擔心地看着陳九曜,輕聲問:“……九曜,你還好吧?”
陳九曜回神,坐正:“我無事,你剛剛說什麼?”
蕭雲山拍拍他的肩膀,多年朋友的默契令他清楚,此刻無需再多說什麼了,他還應付得來,他會自己消化。
“我是說,匈奴那邊最新的情報送過來了,你先看下,我們商量下後面的作戰策略。”
陳九曜聞言點頭,将蕭雲山手中的幾張紙接過來,一邊翻閱着一邊說:“很快雲都那邊就會有動作了,我們需加緊速度部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