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這個每次都要去我半條命,”偵探推開門,“老乘這個我一把老骨頭可受不了,這裡就不能整點馬車什麼的嗎?”
“下次有這種情況的時候,能不能提前預警一下?”
維加顫顫巍巍地從轎廂裡下來的時候,委屈地問道。按着因為極速下墜撞到了頭部,維加蹲在地上蹲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隻是一時之間沒來不及提醒。”偵探先生有些心虛,“馬上就到了。”
深吸一口氣,她擡起了頭,在仿佛是永夜的大街上,各種誇張的霓虹燈在污水中倒映出重影,狠狠地沖擊了她的視覺。在街上來往的“人們”,幾乎是跨越了時代、膚色、種族、世界觀,帶着超現實感來往奔走于此。
剛剛與帶着羽毛耳墜的精靈擦肩而過,就有二頭身的兔子玩偶不慎撞到身上,發出可愛的聲音。既有世紀末造型的混混在街角撥弄着自己的莫西幹發型,也有身體部分完全與機械同調,可以從眼睛裡射出激光的生化人。
這個時候,維加才真正了解了———不同位面交疊的含義。
傳遞到耳朵裡的,是各種奇怪的語言……但在聽到以後,便能理解,想必也是隻有在名為【箱庭】的世界裡才會出現的特異現象。
———對于如此好心帶來這裡的偵探先生,她并不是沒有懷疑,但是她的感覺敏銳地告訴她自己,不管自稱偵探的這位老先生對自己有什麼訴求,他絲毫沒有殺意。
……是的,殺意。似乎隻要一旦對自己不存在殺意,就會莫名其妙地信任别人,不太明白呢。這種尚不确定的狀态,也許和失去的過往有關。
繁華街區的十字拐角,按現代标準來看可以稱得上是黃金路段的熨鬥狀建築物的二樓窗戶上,很有複古情調地用貼紙而不是燈牌寫下了【佩克斯事務所】的标志。似乎那個就是目的地。
———他真的是偵探嗎!
“———這位小姐,”他禮貌地為維加介紹着,“這裡就是我工作的地方,有什麼疑惑的話,請和我到上面去———”
砰!
就在話音未落時,那個事務所的窗戶爆炸了。
字面意義上的,因為爆炸的氣浪不斷膨脹,二樓的玻璃全部破碎,發出巨響以後還不停冒出黑煙,可以說變成兇案現場也不為過。連維加對偵探建立起的短暫的信任也随着那聲爆炸碎裂了。
“………”
在發生爆炸的一瞬間,維加就下意識地用自己都沒想到的速度滾到了安全區域裡。
望着地上的碎玻璃,在角落裡抱住頭部的維加沉默地望向剛認識的偵探先生。
———你這裡出事故了?
用眼神如是示意着。
站在滾滾煙塵裡,眺望着自己的事務所毀于一旦的慘樣,那樣的偵探先生看上去就像是老年失去獨生子的老父親,慘得想讓人流淚。
———這種事,難道很常見嗎?
維加直接問了出來。
“……”他似乎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看上去像是凝固了一樣,維加不由得安慰他起來。
“沒事啦,肯定,還可以重建的。”
她四周環視了一下,期望周圍能有人來稍微幫下忙,但遺憾的是,大家也隻是遠遠的駐足觀望一下以後就散了,似乎在這個空間裡,人情異常冷漠。
“沒事的,我早就習慣了。”
雖然這麼說,但偵探先生的眼睛都紅了,看樣子完全是氣得不輕。
“………我發誓我一定要解雇了那兩個吃幹飯的混蛋————!”
好像還聽見有這樣的話。
他大步上前跨上樓梯,一把推開門,氣勢洶洶地闖了進去,那個爆炸雖然初看很容易發展成火災,但奇怪的是隻是冒了一會兒黑煙就停了下來,從門外看過去牆都沒了半面,但似乎内部桌椅隻是被熏的焦黑而已。
“格拉菲亞!是不是你!”
用手扇了扇從門裡透出來的煙霧,維加看見房間裡傳出女性的聲音。
———在這種狀态下,還能活着嗎?
“我怎麼知道,不許憑空污蔑我!”
猶豫着扒着門框,朝裡面望過去的時候,和一位成熟美麗的女性對上了眼。
“你的魔法系統是火系的吧?我敢打賭肯定又是你對煤氣竈做了什麼,【魔女】!”
偵探用力拍着沒壞的桌子,仿佛能感覺到上方出現了【HP-1-1】的提醒,而被指責的女性戴着魔法帽,容貌姣好,身材完美,不耐煩地用手指繞着頭發,這副場景讓維加無故想起了一副【女人指貓】圖,很有一副既視感。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被稱為魔女的女性搖了搖手指,“使用煤氣竈,我甚至用不着開開關,你這是純粹的污蔑!”
“就是這個!你這中土世界的廢物!就是因為這個才會爆炸的吧!我現在就解雇你!”
偵探又拍了一下桌子,可憐的腰部發出了一聲脆響。
“唔———!”
“省省吧老頭子,”魔女扶正寬大帽沿的尖頂帽,把它放在桌子上,“門口的那個小妹妹是你新領回來的員工?還是委托人?就這樣晾着她不好吧?”
嗆人的煙霧已經差不多從四面透風的事務所漏光了,光線也清晰起來,血壓升高又扭到腰的偵探發出一聲重重的歎息,還是用扭曲的姿勢挪到了沒了半面牆旁邊的辦公桌前,扶起了老闆椅。
“椅子……我最中意的椅子……”
痛心地摸了兩下燒出的洞,才坐了上去。
———好可憐啊。
“那麼,這位小姐。”他按了按額頭,看向維加,“你才剛剛來到這裡,不太清楚這裡的情況吧?”
一瞬間感受到了魔女投來的詫異眼神,偵探擡起手制止了她想要發問的動作,維加點點頭。
“……那麼Lady,”疲憊的偵探摸出一根煙,又去找黃銅打火機,似乎是自知理虧,魔女打了一個響指,煙的前端就自發燃燒起來,吸了一口煙後,他才繼續訴說,“雖然是無意識地知道了你的名字,但作為冒犯的代價,還是會告訴你關于這裡,【箱庭】的基本信息,你想要問什麼?”
“……那孩子不是委托人?也不是求職的?還什麼都不知道?”魔女皺着眉看着偵探,“在我們那裡,要是發現誘拐未成年,你是會被扔去喂薩拉曼達的。”
“閉嘴,别用你們世界那套蠻荒又不文明的規矩套在我身上,我也沒誘拐未成年———在你看來她似乎沒成年,但我記得我那個世界裡,大洋彼端的人種看起來普遍要年輕很多,我可以負責地告訴你,她絕對成年了!”
偵探賭咒發誓。
“誰知道你這見人說鬼話的家夥講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心虛了?一般這個時候你不是會着重反駁【誘騙】的嗎?”
魔女的眼神犀利起來。
“啊,你果然是想着【總之先騙回來】然後————”
“夠了,再污蔑我的清譽,我就向你發起決鬥,我說到做到!”偵探立刻開始脫手套,魔女再一次老實地閉上嘴。
———你tm真的有清譽這種玩意嗎?
維加感覺滿臉嫌棄的魔女全身上下都散發着這種氣息。
“從剛剛開始,你們就好像一直對我的狀況很驚訝,請問,我的情況很少見嗎?”
她提出了目前最想知道的結論。
“确實,”魔女用手指點了點臉頰,“因為,我們所知道的常識之一,就是在這裡的所有【玩家】都是在兩個月前陸續來到箱庭的。你這樣宣稱自己剛剛到來,才是極其少見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