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頂燈打下,一個頭部由方形機械構成的“演員”就坐在舞台中央的垃圾場上。
看上去也太舊了,這樣真的可以嗎。
舞台下部的儀器開始發出吱扭吱扭的運轉,光帶慢了一步投射到舞台上,宛如現實扭曲一般,機械人冰冷的方形平面臉轉瞬間就變成了疲憊的流浪漢,而鐵質的舞台延伸出去,變成了廣袤的荒原的黃昏。
———是全息投影和現實模型的結合。
第一次看見這樣的裝置,維加下意識地鼓起了掌,意識到了才有些害羞地放下手。
“———”
機械開始念起台詞,雖然混雜了一絲能聽出來的雜音,但與真人的聲調别無二緻。
這種微妙的介于非人和真人之間的演出,維加看得十分認真。
沒有開場、沒有高潮、沒有結局、地點不曾更換,漫長的演出時間裡似乎永無盡頭。
“該死的,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大概看了一個小時以後,偵探已經有點忍不下去了。
能感受到他的【你真要把這玩意看完?】的眼神,但維加還是堅持着坐着不動,猶豫地小聲反駁:“我覺得還行啊……?”
———連自己都能感覺到心虛!
幸好演員不會因為偵探的評論感到尴尬,在全息投影和合成音的正常運轉下,非常穩定地繼續着。
【戈多先生要我告訴你們,他晚上不來啦,先生,但是明天晚上他準來。】
“……算了,随便你吧。”
看樣子放棄了争辯,偵探臉色很扭曲地靠上椅子,眼睛閉上想要閉目養神,但似乎是因為喝了咖啡的緣故,掙紮着怎麼也睡不着。
———好、好有負罪感……
雖然感到很抱歉,但很快維加又把視線移回了舞台。
不管在話劇的時間裡過了多久,兩個流浪漢怎麼消磨時間,痛苦度日,等待着戈多。但戈多總是說要來,卻又總是不來。
每次戈多要來的時候,流浪漢滿懷期待地等待,每次戈多取消的時候,流浪漢們痛苦的等待。
抽象、虛無、荒誕。對于偵探先生來說應該很難喜歡。
———雖然自己也懵懵懂懂,似乎是懂了,似乎又是沒懂。
【嗯,咱們走不走?】
【好,咱們走吧。】
在說完這段台詞後,突兀地,就像斷線一般,全息投影關閉了。舞台上隻剩下了似乎停在那裡,永遠不會再動的兩個機械人。
劇場的燈光亮起,演出結束了。
“…………”
維加怔怔地坐在原地。
“終于結束了嗎,”偵探勉強地睜開眼睛,準備起身,“這部劇可真夠怪的———”
“維加?你在哭嗎?”
他疑惑地轉頭,自高而下地看向助手。
她慢慢地舉起手,抹了抹臉頰,原來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滿臉淚水。
“———啊,我怎麼……”
———為什麼會哭呢?
明明從未看過這樣的表演,明明并不會對裡面傳遞的隐喻動搖到哭出來的程度,甚至連其中的原因也不明白,但就是不知道理由,無端地覺得十分悲傷。
“………”紳士地為她遞出手帕,偵探問道,“想起什麼了嗎?”
接過手帕,從莫名的情緒中抽離以後,維加站起身,跟在他身後走出了劇場。
“不,我還是什麼都沒能想起來。”
明明是那麼強烈的情緒。
但沒有,腦袋裡就像本來就什麼都沒有一樣如是反饋着。
———就好像經由這場演出,水面下什麼東西短暫地翻湧上來,還沒察覺到就再次沉進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