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王女而言稍顯惡毒的語句早已裝填完成,略做思考,她還是做好了準備。
“———你這個還沉浸在悲劇女主角情結裡自怨自艾的傻瓜,到底要到多久才能明白?”維加慢慢站起,在這即将崩裂的沙盒裡,居然絲毫沒有感到恐懼。
隻有一種【果然是這樣】的感覺。
“什…什麼?”
“應該換種說法嗎?”她頓了頓,相當輕松地這樣繼續指正,俯身下來,俯視着她,“你這個害怕做出選擇的膽小鬼。即使如此,在内心崩壞、即将消失的同時,也希望有人來救你的黏人精。”
“哪怕這樣的救贖你内心裡壓根就不肯接受,卻仍然抱着期許的心态,朝着别人無意識伸出手,渴望着誰來拯救你。”
“不是的———”她終于從崩壞的核心稍許掙脫了一些,被這樣否認,讓她由不得分出一些精力來回應,“為什麼,突然就這樣說……!”
“還沒明白過來嗎。”
維加抖了抖肩膀上的灰,将自己的影子籠罩在了她的身上。
“你的願望是擁有【選擇的權利】,然而,卻期望着别人來給你做出選擇。”
———沒錯,無論是逃亡,跟随,做出決定,她都非常被動。【選擇的權利】确實是她的願望,但她卻害怕自己去做出選擇。
“我選擇的會是對的嗎。”她低下頭,輕聲這樣放開思路,學着阿爾菲卡的語調诘問。
“要是選錯了該怎麼辦?”
“要是有人替我選就好了……”
“才不是———!”
維加一個側身,抓住了她揮來的手。
“所以,要真的這麼說的話。”她輕輕颔首,“你真正的願望是,有人能為你指引完全正确的方向而已。”
———時而會有些莽撞,她會毫不猶豫地踏入險境,是否也是在潛意識中認為,強運會帶她逃離呢。
“我…我隻是想要,不同的人生而已。”王女的眼神空洞,呆呆地坐在原地,滿臉淚水地向她嘶吼,“想要逃離教條化的框架有什麼不好!”
———……是啊,有什麼不好呢。
随着她的這聲呼号,小房間終于支撐不住,徹底碎裂。自縫隙中投入的,卻不再是黑暗,而是刺目到耀眼的白光。
維加腳下的地面失去重心,她也由着空間掉入下方,緩慢地下落着,然後,短暫地陷入了柔軟的地面。
———看來賭對了。
如果NG結局會讓沙盒也一起消失,那麼反之,如果王女真的好好在反省,那麼沙盒當然也能繼續撐一段時間。
心靈的具現化……或者說物質化也可以,能夠忠實反應本人被消磨的信念而崩壞,那麼,重建應當也沒問題。
她應該有在好好考慮反省,所以至少勉強維持了這裡沒有崩塌。
而這裡,應該就是相對應更深的部分,是字面意義上的心靈本身。就像她本人一樣無害和柔軟,随着抽泣像水波一樣顫動的地面不斷起伏。
【再也不相信了】
【為什麼要這樣說】
【我已經努力了……為什麼,還是在這樣否定我呢!】
———回蕩着的盡是喪氣話。不過,這些消極的語句應該也是阿爾菲卡的心裡話吧。
正是期待會讓人從一端走向另一端,正是對世界報以期待,才會對努力過後毫無結果的結局感到失望。
“……對,我現在要否定你的願望。”她這樣做結,“這樣無謀的、難以為繼的、天真的、你不可能做到的願望,你根本無法達到。”
純白的小小繭室猛地收縮,像是心靈被惡毒的話語刺傷。這副姿态,連維加都有些許不忍心了。
———但這些話必須說出來,在沒有第三個人妨礙,可以敞開心扉的當下,才是更應該說出來的。
【嗚……】
“給我清醒過來,你這個白日夢懶惰膽小鬼!”
是一開始就寵得太過了嗎,第一次這麼打心底裡地認真在大聲譴責王女。
【為什麼要罵得那麼兇……我也沒有做錯什麼吧!……好奇怪,維加不應該站在我這一邊的嗎,不應該告訴我,一切都會過去的,然後像騎士一樣———】
她不由得在心裡發出質問,看來是直指核心的問題已經讓她無暇顧及個人形象,開始像個小孩子一樣耍起賴來。
【為什麼,不願意看看真正的我呢?】
真正的王女,是個正直善良的孩子。因為稍許逼着自己有些緊,所以才總是擺出理解信任的博愛外表,在這裡才像個小女孩一樣,說出了有一點點任性的話。
“我不是騎士。”
———但要好好勸解她,就必須這麼說。
【……诶?】
在波動着的地面上站穩,維加毫無餘地地做出結論,房間越縮越小,宛如逐漸封閉的内心。
【難道不是那樣的嗎?隻要你像往常一樣,伸出手來……】
“我不會再無謂的伸出手了。”
她堅定地拒絕。
“你永遠都在等待着,有人能替你做出正确的選擇,”她的目光直直地穿過房間中心的巨大光點,“但什麼才是正确的呢?你如何能确保,每一次都可以達到最好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