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尋人委托是怎麼回事。”把存單放在偵探面前的桌上，維加這樣問道，“你絕對是故意的。”

“哎呀，看來确實是達成了目标。”偵探調整了一下位置，“哦，我可沒什麼别的意思，助手啊。隻是想要給你們指派點無害的任務而已。”

他自帽沿下閃爍的雙眼銳利地刺了一下她，而後漫不經心地詢問道：“……難不成，裡面有你見過的人嗎？”

以同樣毫不退讓的眼神回望過去，維加心裡卻開始了極速思考。

———故意的？不，再怎麼說也不可能直接就知道夢到了什麼……還是說，他本身就知道這些尋人啟事和她有所關系嗎。

“……沒錯。”認為沒有撒謊的必要，維加直率地回答，“确實有着讓我覺得很在意的人物，不過即便如此，你也不會透露委托人的信息吧。”

稍微撥了撥有些厚重的委托書，她仍用略帶狐疑的眼神望向偵探。

———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份疑問無需問出口也能傳達到。

“當然是在用我自己的方法解謎，之前我也說過。”他這樣用手指戳戳煙鬥裡露出的煙絲，露出了餮足的微笑，“一片空白的案發現場根本不存在，所以即使是我也想稍許挖掘一下你的線索。”

———隻是運氣好，擊中了而已。

感覺上，這就是偵探的潛台詞。

“把那個當成是傷愈階段的可有可無任務吧。畢竟對于新員工來說，那個才算是正常難度。”偵探非常自如地指使着她，“你看，在現狀下，像這種不需要武力的工作已經明顯變多了。”

他的手邊是厚厚的一沓委托書，就數量而言，已經完全超過了前一陣子的平均值。看來，最近事務所的人多起來，業務是切實地上升了。

也不太能見到魔女和笨蛋前輩，應該是被叫去做了什麼其他的任務了吧。

“……反正你也不會說更多了。”她歎了口氣，站了起來，“那麼，作為工作的報酬，說說我們約好的，關于王女身體狀态的感想吧？”

在一旁整理着書本的王女應了一聲，也乖乖地坐到了旁邊的沙發上。偵探打了個哈欠，門口的風鈴緩慢響起，打開的玻璃門緩緩關上，連翻牌也非常識相地從【open】變成了【close】。

“……她的情況，與其說是【長大】，不如說更像是一種階段的變化。”遵守諾言，為她們答疑解惑的偵探用打火機點燃煙絲，“反正閑着也是閑着，給我倒杯咖啡吧。”

也算是習慣了工作環境，維加把咖啡豆倒進研磨機的時候，他才緩緩開口。

“早就不是秘密了，這種現象具體原因完全不明，不過相比起【沙盒】，卻存在先例。”伴着旋轉的聲音，他緩緩開口，“雖然有着各種各樣類似什麼【二段進化】、【成長】什麼的坊間傳言，我更想賦予這種現象的名字是【階段變化】。”

“原來…還有先例的嗎？”

王女大為驚訝，這樣發出了疑問。

———先例？

“也有這樣的人，在經曆了精神上的成長後，□□年齡産生了變化。”他抿了一口咖啡，“到底變化多少完全沒有規律，要說有着什麼共性的話，那也就是成長變化後的精神狀态必然比前一個更加成熟，而某種程度上，随着年齡的增長，某些技能更加成熟……或者肢體出現傷殘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他們現在的記憶并沒有也因此推移？”上下觀察了王女一番，确認了記憶以後，維加這樣判斷，“所以，這種狀态變化在更早之前便已經決定了嗎？”

王女已經有些暈頭轉向起來：“你們在說些什麼……？”

“隻要是思維正常，肯定會往這一邊推測吧，”為了使王女更聽得懂，偵探拿出兩支筆來，輕輕舉起了一邊的一支，“小公主，按照我的推理，某些、或者可能是所有玩家，在進入箱庭之前，記憶的容量大緻是這樣的量。”

而維加理解了他的意思，拿起了另一隻筆。

“我們剛進入這裡的時候，可能隻記得那麼多，”偵探用手點了點三分之二的部分，“還有一部分，我敢發誓是由箱庭本身封住了。而在經過了不明原因的變化，才會釋放，就像你現在這樣。”

“———那麼，”她執起筆，将它放在燈光下，“記憶沒有斷層也許是因為來到箱庭後的記憶都放在另一個地方，而和原來世界記憶本身沒有沖突。……就像是兩個儲存器一樣。”

“———儲存器是什麼？”

“———儲存器是什麼？”

面對同事異口同聲的詢問，維加隻能換了個說法。

“……就當是容器一樣的東西吧。”

———也就是說，王女本身就有變成現在這樣的可能性，隻是□□随着被解封的記憶而回歸到了本來就存在的可能性。

“雖然隻是初步且相當粗糙的推斷，但感覺上來說，至少要比老約翰喝醉酒胡說自己四十多年前一個人打死了十多個士兵要可信。”

———老約翰到底為什麼總是出現在他的比喻裡啊。

以此做結，他又相當優雅地靠在了椅背上。

“這真的是人類所能做到的嗎……”

雖然這麼說着，但心裡已經對箱庭的能量有了了解，維加也隻能接受。

“這樣的話，隻要不停地試着去在精神上實現成長，不就能夠變得更強嗎？”王女振奮起來，“隻要積極地去嘗試成長！”

“不——”

維加想到了什麼，這樣提醒。

“那可能并不意味着好事。”用勺子攪拌着咖啡，勺子碰撞着杯壁發出清脆的響聲，偵探垂下眼睑，“你們還是孩子……成長往往伴随着陣痛，雖然也有着穩紮穩打的平緩過渡，但怎麼看，大部分成長都是伴随着失去的。”

他指向王女：“如果成長伴随着親近之人的死亡的記憶，如果□□成長卻帶來無法磨滅的殘疾，如果成長的代價是永無止境的夢魇，不是變得強壯年輕，而是終究垂暮，你還會覺得【階段變化】是個很好的成長系統嗎？”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