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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傀絲戲(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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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除月沒能抓住他的尾巴。

覆蓋軟鱗的尾鞭十分靈活,呲溜一下滑走了,與她的手相撞如冷劍碰撞。

不過幾息的時間,便可以明顯感覺到她的手心火辣辣的。

攤開手卻毫無痕迹,依然白淨,連皮都沒有破。

燕除月惋惜自己的好奇下沒能把他的尾鞭失手給折了。

借口都想好了,就說傀儡下手沒有輕重控制不好身體。

燕除月煜煜生輝的眼睛不斷捕捉祝雎尾鞭的移動軌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上去抓。

祝雎也留意住這個有趣的現象。

祝雎控制着閃着冷光的尾巴往左,燕除月眼中的亮光也随之移動。

尾巴一下掃向右邊,她的臉也偏向那個方向,暗暗蓄勢,貓兒一樣準備狩獵。

祝雎單手支着腰,腹部線條明顯,他也對這個躲閃的遊戲樂此不疲起來,逗弄着靈活一點的燕除月。

燕除月明知不對,識海中一聲又一聲地響着警鐘,可她的目光至始至終都被祝雎的尾鞭吸引。

祝雎屈指碰了碰光潔的額頭,恍然大悟。

“我想起來了。一隻眼說過,傀儡身上有一樣重要的東西,就來自九命狸妖。”

他欣然道:“你這副樣子倒不蠢。”

話說着,他自顧自的輕笑起來,眼中的光堪比寶石,活脫脫的是一個樂觀開朗的小仙君。

若非祝雎天生無淚,恐怕淚花都笑出來了,他道:“傻。”

倒是靈動沒有了蠢樣子,卻是個傻的。

燕除月無力反駁祝雎的笑是多麼真切,這樣一副天真自然的樣子究竟蒙過了多少人的眼。

燕除月想着,嘴角也扯出一抹笑,不用照水鏡也知極為難看,因為她已經感受到自己面皮的緊繃了。

冰冷而滑膩的觸手忽然纏上了在湯池岸旁半蹲的燕除月。

對于其它的事物她沒有本身的感受,但是陰暗的氣息在她的腳腕上留下的觸覺足以讓她産生連鎖的感官反應。

一瞬間,燕除月就感覺周圍都在冒粉紅泡泡,若有若無的吸引讓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祝雎鮮甜的血液。

燕除月默念清心咒,偏頭冷眼看着熱氣袅袅的蘭湯冒出一妖娆的妖,循着水迹就看見她尾巴尖巧妙的纏住她的腳腕。

青蛇美人出浴,緩緩回頭,就見岸上的二人不約而同的側頭看她,幾乎沒有先後之分,默契之至,也是同樣的目光灼灼。

她定睛一看,青蛇暗罵一聲晦氣,合着她的蛇尾纏在了燕除月腳踝上,抛的媚眼确權當是抛給了瞎子看。

青蛇鎖尾,可是燃情的好東西。

她翹着蘭花指一捂嘴,難不成……赫赫有名的夜淵之主是個女身?也不是不行……

可那二人分明氣息一緻,怎會搞錯?

實在不行,兩個人一起!

青蛇身為鮮有學問的妖類,卻打的一手好算盤。

她很快想通,并露出妩媚的笑意。

燕除月卻在一旁不得不感歎她勇氣可嘉,不露聲色地瞥了一眼祝雎。

青蛇擺明想行勾引之事,還沒有挨到祝雎,他便已是嫌惡。

不知是先前鏟除夜淵奸細的夠多,現在的蝦兵蟹将勾不起他提劍的興緻,還是他另有一番綢缪已在滿肚子黑水裡滾了幾遭。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

祝雎掌握笑容的變化早已純熟,他眼中帶着蠱惑人心的鼓勵。

燕除月看在眼裡。

不出意外,青蛇栽了。

青蛇心中狂跳,皮相微調,搖身一變成了個活色生香的美男,他尖利的手輕輕地放在柔軟的唇瓣前輕而易舉的觸碰唇舌。

而後輕輕地搭在池邊,他媚眼如絲竟讓人不覺得讨厭:“夜淵的尊主,不喜歡女妖,我還有另一副樣子……”

青煙一起,略微籠罩,他飽滿的胸脯徹底平了,卻盡顯媚态:“花樣也多。”

魅蛇為青,雌雄莫辨,定性前随意更換性别,但過于頻繁有損天性,定性後伴侶仍多。

蛇尾存香,伴侶死亡後時隔多年仍然可以誕下子嗣。

魅蛇群居多有浪意少有繁衍,對伴侶不甚滿意者,自産後代于鐘山。

母者,魅蛇也;父者,魅蛇也。

燕除月識海中突然跳出了青蛇的圖鑒,祝雎這是鑄造這句傀儡身的時候塞進了多少天地文冊啊……

這可能是,身為現任夜淵之主的祝雎可以無知,但是他的跟班必須學富五車。

青蛇蛇尾支撐着他上半身直立,微微覆蓋在胸膛上細閃的青色鱗片看起來光滑而細軟。

祝雎笑而不語,向下傾身。

青蛇眸光一閃,面飛喜意。

“咻——”

一隻冷箭破風而來。

燕除月隻見蛇尾一甩,青蛇避無可避便釘在了一旁的石柱上。

冷箭穿喉而過,他的蛇尾痛苦地絞成一團,蛇尾的鱗片因痛苦的糾纏被迫剝落一地。

青蛇面生獠牙,鱗片刹那從他的眼尾延伸至額角,蛇口大張翕動了幾下,卻發不出絲毫的聲音,隻留蛇性子無端舞動。

“誰派你來的?”祝雎神色溫柔,為他的舉止鋪上一層柔和的外衣。

燕除月身為祝雎的傀儡,隻能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清楚地看着青蛇痛苦不堪的模樣,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

祝雎這是明知青蛇的喉嚨被釘住,怎麼能開口辯解?

青蛇的蛇尾劇烈的抽動,眼中滿是對祝雎的仇恨,很快成了恐懼。

“哦?你是說仙盟指使你來的……”祝雎将手放在自己的耳廓旁,做了傾聽的姿态。

分明青蛇一言未發,他卻做出假意聽見的模樣,一字一句給對方定罪。

他像模像樣的點了點頭,轉頭輕巧地對燕除月笑道:“月奴,聽見了嗎?”

燕除月立在原地,隻覺得腳腕發麻,萬蟻啃食。

到底是指聽見了什麼?

是叫她作出反應,表示甘為馬前卒攻打仙界,讓她按照鑄造時被灌輸的對傀儡主的忠誠對祝雎表忠心,還是單純的問聽見沒有?

一句話,兩個态度,截然不同的思維方式。

對燕除月來講,是原本的傀儡能不能達到聞君而知雅意的程度,倘若不能,她多此一舉,便成了馬腳。

祝雎這話可為歹毒,劍指仙界,又疑生暗鬼。

燕除月意識開始模糊,和前世湮滅前魂魄抽離的感覺相似,很輕很輕。

她想,就這樣魂歸天地擺脫祝雎也是好事。

祝雎八千個心眼窟窿,她實在疲于防備。仙界一代有一代的天才疊出,也是時候各領風騷萬八千年了。

祝雎的視線落在燕除月的腳踝上,一朵猩紅的花迅速綻放,刀槍不侵的皮下還有青筋狀的鼓起。

祝雎尾音帶着笑意,豁然開朗,眼神又冰又冷:“……蠱、蟲?”

他的手從尾指開始逐次向手心收攏,做了個捏合的動作,如輕輕地捏死一隻螞蟻。

青蛇滿面驚恐從蛇尾開始向上蔓延出石霜,面目猙獰,成了石柱上巧奪天工的雕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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