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蕭在說什麼?
祝雎隻覺得吵鬧。
他将細弱的哼聲咽下,顫抖的睫毛如蝶一樣的振翅,他的脊背緊緊繃着,一刻不能放松,而内裡帶着的癢意在他體内炸開絢麗的煙火。
金蕭興緻勃勃還想說些什麼,被祝雎的霍然起身打斷。
斷了一角的書案被掀開了一大截。
祝雎無所适從地攥緊了手,掌心被尖利的指甲直直地戳着。
他抽身去側殿找燕除月。
金蕭沒攔住,反而被莫名的氣流掀飛,摔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見祝雎消失在黑暗深處。
“不愧是尊主。”金蕭道。
魔枭們總是對武力有種莫名的崇拜。
祝雎攜帶着冰涼的風到了門口,臨腳一門卻生生頓住,忍着忽冷忽熱的癢無聲地站在不遠處。
他凝視着端坐在榻上的燕除月。
燕除月斜左臂抱着白劍,劍尖貼着她的大腿杵在軟榻上,右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擦拭着。
她翹着腿,左手拿着書搭在膝蓋上,倒有閑情雅緻翻看着祝雎先前拿來的那本書,閑來無事便随意的看了兩眼,沒曾想一下子沉迷了進去。
這位仙君哪裡是殺妻證道,分明是殺父殺母殺姊殺兄殺妻殺子,全家都成了他無情道的墊腳石,無情無義之至。
後面竟然還有了後代。
前面一部分是通用文字描述的還算正常,講的是這位仙君從凡塵出身,一路靠着他人平步青雲。
許是筆者隐晦表達,之後令人詫異的事情皆由仙族秘文侃侃而談,到最後,調侃意義十足,多有諷刺。
這位仙君并非存在于人間的話本子,也非戲中之人,倒像是眼見者筆述,在仙界也有迹可循。
這樣一個奇人,她倒是忘了像誰。
燕除月唏噓不已,擦着手上的劍也沒輕沒重,像是忘記了懷裡還有一把白劍,隻是憑着動作記憶不斷循環往複。
而殿外,祝雎單手扣住殿門,指甲深深地陷了進去,他張口調整呼吸,嘴唇殷紅如四五月樹上的櫻桃,快熟透了。
他像是被吸住一樣,又無助掙紮,沉浸其中。
他無力地靠在身後的柱子上,下巴揚起,繃得緊緊的,精緻的喉結不住的上下滑動。
燕除月聽到了動靜。
她内心警惕起來,默默将書合上放回了原處,抱着劍去拉開了大門。
“尊主?”
燕除月見祝雎露出來的皮膚原本的蒼白慢慢鋪上一層淺薄的紅,整個人是如臨大敵的狀态。
她有些疑惑。
祝雎沉溺在這場突如其來又戛然而止的餘韻裡。
他收斂一下聲音,又啞又澀,尾音還帶着顫:“你幹了什麼?”
燕除月心道祝雎還真是神通廣大,連她偷看他的書,他也能知道。
着實厲害。
“月翻閱了一下書籍。”燕除月回道,眉眼沉靜。
她上前攙扶住祝雎,還以為他去哪裡平亂回來,經曆一場又一場的亂鬥,成了現在脫力的模樣。
她還真當是一隔千年他無所不能,讓仙界對他聞風喪膽呢。
哪知,燕除月一觸碰到祝雎,他便直接哼出了聲,一臉壓抑的難耐,眼神兇狠還不忘警惕的來回打量她。
“你再摸摸劍。”
祝雎狠狠道,就像呲着牙的小獸。
燕除月不明不白的被牽引着照做。
僵硬的手搭在劍身,因為傀儡的特殊材料與劍相觸碰而發出铮鳴。
毫無感受。
祝雎俞加煩躁。
這一瞬間,一切的感受離他而去,連痛覺與之相比都變得暗淡,索然無味。
燕除月對祝雎得喜怒無常早便見怪不怪,還當是他日複一日的百無聊賴讓他厭倦,畢竟他既感受不到歡愉,又體會不了七情六欲。
他暗暗咬着口中的軟肉,眉間一擰,也不笑,陰森森地站在那裡:“誰會看那種無聊玩意兒。”
“上面講的什麼?”
他問道。
他的聲音本來便沙啞,再這樣澀着嗓音,更像鈎了魂兒似的。
“……”燕除月沉吟了一下,認真的說:“講得是一個人在漫漫仙途中,過度追求所欲,走向另一種毀滅。”
燕除月眨了一下雙眼,琉璃般的眼睛散發出黑暗生物所追求的光彩,如山川雲海折射出的海市蜃樓。
若是金蕭在場,對燕除月這個文化人的贊歎會多加兩分,同時厭惡忌憚狠狠的累加。
“尊主,我們這是要去崆峒仙山了?”燕除月知曉自己成了傀儡,是和祝雎一樣的邪物。
在夜淵的庇護下深居地底,誅邪雷劫到不了深不可測的堅冰之下。
夜淵是庇護所,也是牢不可破的囚籠。
因為就算誅邪雷劫到了夜淵也得挨祝雎兩巴掌,完全迷糊了——也劈不過來。
可她一旦出去,雷劫頭上長了眼兒一樣盯着她劈,直到邪氣散去,魂飛魄散。
她早已決意,此去崆峒仙山她寸步不離跟在祝雎身後,被劈了,還有個高的頂着。
*
崆峒仙山為一方鐘靈毓秀之地,仙山雲海,仙鶴祥鳴。
祝雎帶着燕除月眨眼間穿過夜淵天塹,到崆峒仙山鎖山大陣前。
驟然的光讓習慣黑暗的她倒有些不适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