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初六是一個很細膩的人,一看她的眼神落在了貓眼少年身上,連忙糊弄過去,燕除月也給了他個台階,遂又搬來了吃食給她。
其實燕除月并不太需要食用五谷的,于是獨留貓眼少年狼吞虎咽。
燕除月突然想起了祝雎,他現在也是凡人,住處也被燒毀,他在哪裡吃飯呢?
夜晚寒冷,又少食物,他倒是個鐵人。
她溫和地看着貓眼少年,待其他人散去之後,她問道:“你怎麼在這山上的?”
貓眼少年将自己手中的馕餅吃完之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手中的炊餅,她将手中的一張餅遞給了貓眼少年,他才慢吞吞地回答說:“殺人。”
燕除月看到了他下盤很穩,耐力很強,指腹有繭子,一看就是常年使用刀劍,别看他瘦小,其實身上一身腱子肉,估計他不是江湖人士,便是豢養的死士暗衛。
燕除月知道貓眼少年不會無緣無故的在這裡,估計要殺的人就在這山上,心中逐漸浮現出一個答案,說不成殺的就是他。
她欲再問,便将剩下的一張餅放在他眼前晃悠,誘他說出來。
貓眼少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迅速接過繼續狼吞虎咽,沒有水噎得慌,也要使勁的吃,不知道多久沒吃飯了。
貓眼少年以為燕除月怕死,誤認為要殺的是她,打個細小的嗝解釋說:“不能殺你,你是我們要保護的人。”
貓眼少年也不管燕除月能不能理解,他又慢悠悠的接了下一句話,“但已經有人知道你是誰了,你要準備好噢。”
她又問他想殺的人是誰?但是他吃飽了,慵懶地縮成一坨老神神在的并不想說話。
燕除月沉思了一下,然後出去找陳初六他們把貓眼少年帶回去,又重新帶了一份食物去找宿不秋。
春末的白天多風,揚起了她的紗裙,像散開的白茶花。
她繞了一圈卻沒有找到,眼前浮現的金絲不斷地繞着圈子,她撓了撓下巴,狐疑着:“怎麼上了障眼法了?”
宿不秋就在那高台之上,生熬一夜,高熱不退,眼下帶着倦怠,眨眼的頻率很慢。
他靜靜看着她鬼打牆一樣的轉悠,也不知道在扯了什麼狗尾巴草,百無聊賴地編着螞蚱,手上又沒有力氣,隻能耐心地一次又一次重來。
看她轉來轉去找不到迷宮的出口,也不出聲提醒,面無表情地看着這場默劇。
他處在現實與虛無中,看着裡面的人不斷碰壁。
“燕除月麼?”
旁邊的螞蟻順着他的衣袍爬在了他的手上,他凝視了一陣,揚起一抹淺笑,将螞蟻捏死。
在他蒼白的手上留下小小的點,像顆小痔。
許是他又造殺業,老天看不過眼,心煩意亂的熱又波浪般的湧起,他卻無力抗衡。
他知他死不了,沉迷在灼燒人魂魄的業火裡。
一道影子晃過。
“原來你在這兒啊——”
熟悉又想扼殺的聲音清脆的很,比浣紗女的歌聲還要悅耳,在他聽來,卻有調侃。
聲音的主人又說:“我就說怎麼原地打轉……你發了高熱?”
說到一半停住了,溫柔的手放在了他的額頭。
卻如夏日裡清涼的冰。
宿不秋順着這股冰涼纏住了她,他睜着的眼帶着潮濕的霧氣,顯然失焦。
“真是病得糊塗了。”
燕除月無奈搖了搖頭,在他身體裡灌着清氣。
一不留神,他就将無法騰出手的燕除月按倒在巨石上。
他的喉結上下滑動着,蒼白的臉上染上微醺。
他想,他終于抱住了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