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在想是從哪兒來的,現如今可算找到源頭了。
“主持若是專心禮佛,又怎知我心不靜,可見主持心也不靜,既如此又如何能侍奉神佛?”
主持顯然是沒想到會被反将一軍,也許是被人捧得太高了太久了,猝然聽見反駁之語,啞然在地。
一時之間,大殿寂靜無聲。
皇後見場面僵持,輕拍了身邊的嬷嬷,使了使眼色。
嬷嬷随即心領神會,站出來說道:“主持這幾日給娘娘講經想必是累着了,既如此,今日的法事便勞煩監寺主持,主持回去好好休息。”
話落,主持苦笑出聲道:“多謝娘娘體恤,貧僧的心亂了,确實不适合主持這法事,”說着轉頭對着身旁的監寺道:“師弟,今日便勞煩你了。”
說完,主持便雙手合十說了句:“阿彌陀佛。”便退出了大殿。
主持走後,這場法事完成得異常順利,很快便結束了。
姜姝本想随着大衆一同退出大殿後再去尋謝讓,不曾想在門口被母後給叫住。
停下腳步,有些不解的看向母後道:“母後,怎麼了?”
姜姝走近才發現母後面色有些蒼白,以為母後不舒服,連忙上前扶住母後。
皇後看着面前神情有些着急的女兒,嘴邊要說的話又咽了下去,現在還不是好時候,也許過段時日說比較好。
抱着逃避的心态,皇後嘴邊的話換了一波道:“太華寺主持在這寺裡清修多年,對國對……都有功勞,今日之事切莫放在心上。”
姜姝看出來母後一開始想說的并不是這個,但還是順着話往下說道:“母後放心,隻要那主持不再來找我麻煩,我也不會揪着他不放。”
皇後點點頭,笑着道:“那就好,按照慣例行過法事後還需在這寺中靜待十日,如此才能顯得誠心。”
“這幾日你乖乖的,等回了長安便任由你玩兒。”
姜姝開心的點點頭,窩在母後懷裡蹭了蹭,撒嬌道:“母後,在你心裡難道女兒隻會玩嗎?”
皇後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尖,笑道:“能玩才好,等過幾日,你弟弟也要回來了,到時候說不定路上還能遇見。”
對于這個弟弟,姜姝倒是聽清荷給她說過。
言語中對她這個素未謀面的弟弟很是誇贊,記得她才蘇醒的時候便有收到他送來的禮物。
隻是現在被外派,不在京中,所以她還未曾見過。
但從周圍人的言語中,姜姝不難推斷出她這個弟弟對她還是相當不錯的。
送母後回到院中後,姜姝這才想起要去尋謝讓。
在路上随手抓住一個侍衛詢問,得到回答後便朝着謝讓離開的方向走去了。
回廊轉角處,兩個小沙彌正聚集在一起竊竊私語道:“那人今日在大殿之上怼了主持,你可聽說了?”
“怎麼沒聽說,當年皇後娘娘能在寺裡順利産下他們,還不多虧了主持心善現如今卻是這幅嘴臉!”
兩人聚集在一處,一個小沙彌悄悄看了看四周小聲道:“你可知為何主持這般厭惡那妖星。”
另一人愣愣的搖頭道:“不是師兄說那人命格兇煞,會帶來不吉,所以叫我們也不要接近她。”
那小沙彌明顯是知道些什麼,高深莫測的擺擺手道:“非也非也。”
“那是因為什麼?”
小沙彌将上次偷聽來的話湊到他耳旁說道:“你可知十七年前的那場大旱,據上一代主持說那場大旱便是那人帶來的,其生下來便不詳,若不是出生皇家,此刻早已……還有小師叔,本來小師叔是要繼承主持之位的,就因為看了那人一眼,便被主持剝奪了資格!”
旁邊的小沙彌明顯不知道此事,聽到此事瞪大了雙眼,“那,那師兄咱們還是離那災星遠些吧。”
說完閑話兩人便準備向住處走去,不巧的是兩人走到轉角處時卻碰見站在門後的謝讓。
兩人顯然沒想到這牆後有人,想起方才說起的那些話,兩個沙彌有些驚慌失措。
嘴唇快速抖動了幾下,想要開口說些什麼,才發出一個音節,便看見面前男子的目光。
像是山頂上常年不化的積雪,凍得人瑟瑟發抖。
小沙彌喉間一緊,雙腿不自覺的發軟,握着佛珠的手不停的發抖,“施,施主,好。”
他現在也隻能賭這人沒聽清他說的什麼,畢竟他方才說話時聲音并不大。
再或者,這位公子是才到的,并沒有聽見他說了什麼。
但是,天不遂人願,謝讓站在他們面前久久未曾離開。
半晌,謝讓才冷冷開口道:“佛門乃清淨之地,你們二人六根不淨,即刻便下山去。”
兩個小沙彌瞬間癱軟在地,他們二人都是寺裡和尚撿來的孤兒,若是此刻被趕下山去,天寒地凍,隻怕死在街道上都沒人發現。
不行,不能被趕下山!
兩個小沙彌跪在地上磕頭道:“施主恕罪,小僧已經知道錯了,還請施主高擡貴手!”
姜姝距離謝讓還有些許距離,隻看見那兩個沙彌突然跪下不斷磕頭求饒,心生好奇,帶着清荷走上前想看看究竟。
繞過拐角便看見謝讓。
隻見謝讓面色清冷,對地上的兩人看也不看,開口道:“你們若是自己去,尚還能安穩離去,若是再耽擱下去,那便不能保證了。”
“先生,你怎麼在此處?”姜姝看見謝讓着實有些驚訝。
又看向癱坐在地上,瞳孔灰敗的兩個小沙彌,,有些疑惑,這兩人是怎得惹到謝讓生氣了。
她可不會自作多情以為先生是因為她而懲罰這兩人,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地上的小沙彌見她出現,眼裡閃過一絲希望,說不定求求這公主他們能避免被趕出寺内。
隻是才要張口,翟藍便搶先開口道:“參見公主殿下,也沒什麼大事,就是這二人沖撞了我家大人,正說着讓這二人還俗下山出呢。”
姜姝點點頭,“那快去吧,别耽擱了時辰。”
待到翟藍帶着兩個沙彌走遠後,姜姝漸漸回過味來,謝讓是誰,就是有人在他面前自刎了都能面不改色的繼續向前走。
這兩個小沙彌怎麼沖撞到了謝讓,才會讓謝讓将他們趕下山去?
想到此處,姜姝眼眸微轉,突然退後了一大步,委屈的細聲道:“先生還是離我遠一些比較好,方才我聽見那兩人說我從出生時便被斷定是……”
謝讓沒想到她會聽見,又見她往後退了一步,唇角微抿。
以往她見着他,不是千方百計的想湊近,就是有千百個小動作。
今日不過是聽見一些莫須有的事情,便開始疏遠他,往日也不見她如此。
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眉間微蹙道:“子虛烏有的事情何需理會。”
姜姝垂下的唇角微勾了一瞬,擡起頭來看着他道:“那兩人也許說的沒錯,先生此次與我一同出行,就被我拖累,差點命喪賊人之手,若是先生未曾與我同行,也許就不會遇見這件事,更不會有後面一連串的事情發生。”
謝讓沒想到對方竟真的将那兩個沙彌說的話記入心中了,平日也不見這麼聽話。
向前一步,語氣少見的帶着幾分安撫道:“當時遭遇的賊人并不是朝公主去的,公主才是受了無妄之災,後面發生的事情也并不是公主的錯。”
姜姝輕擡眼眸,眼眶裡凝結着一層水霧,微微上挑的眼尾也有些泛紅,怯怯的說道:“真的嗎,先生?”
“自然。”
姜姝聽見此話,重重的松了一口氣,隻是眼眶裡的淚水還在不停的打轉,輕眨睫羽的瞬間便順着面頰滑落了下來。
謝讓伸手想從袖中拿出錦帕遞給對方。
突然,姜姝撲進他懷中,玉臂環繞在謝讓的腰間。
清甜的海棠香撲面而來,柔若軟玉的女子身軀便落入他懷中。
姜姝雖面上傷心,實則将頭埋在他懷中聞着那股清苦的冷檀香,心中簡直高興的要開出花來。
這時,扭送兩個小沙彌下山的翟藍恰巧回來,“大人,我已經将兩人交給……”監寺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