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于逸說完“走起”就跳了,跳得那叫個果斷自信,以至于梁忠蔚根本來不及阻止他,隻能瞪大雙眼,眼睜睜地看着他一個帥氣的空翻落到地上,然後……變成了一堆賽博碎片。
梁忠蔚想過聞于逸會在這個任務裡死很多次,但他打死都想不到,第一次的死因會是這個。
最難的任務,隻需要最簡單的死法?
因為過于震驚和無語,以至于聞于逸複活在他身邊時,他一度喪失了語言表達能力,聞于逸也微妙地沉默了一會兒,氣氛有些尴尬。
最終還是聞于逸先找回自己的聲音,輕描淡寫地說了句:“比我想象的高嘛。”
梁忠蔚又無語了一會兒後說:“你現實裡要也這麼跳,我就算拿到MMA的冠軍也保護不了你。”
MMA,Mixed Martial Arts,綜合格鬥。
聞于逸咳了一聲:“怎麼可能?遊戲和現實我還是分得清的,我不僅在遊戲裡這麼跳,我在夢裡也這麼跳,但是現實裡我甚至不敢離窗太近。”
“怕自己跳是吧?”
一陣沉默。
這天沒法聊了。
盆地邊緣有往下的金屬直梯,東南西北各一個,共四個,但其中一個是斷開的,僅剩半截。
聞于逸走向離自己最近的完好直梯,想要老老實實地爬下去,然而還沒走到,就遠遠聽見了引擎聲。
他警覺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隻見一輛米黃色的敞篷越野車正朝任務地點駛來,它的身後還跟着另一輛紅色的皮卡。
越野車上有五個人,皮卡裡面坐兩個,後面載四個,兩輛車加起來一共十一個人。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兩輛車的車門上都貼着巨大的火焰貼紙。
是Fire。
“沒完沒了了還?”聞于逸把匕首拿到手上,然後看了眼匕首,又看了眼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兩輛車,還是第一次有螳臂當車的感覺。
“有手榴彈嗎?”他問梁忠蔚,“炸他們!”
“并沒有。”梁忠蔚回應,“不是我舍不得買啊,是這遊戲裡本來就沒有。”
BSG裡唯一的熱武器就是槍。
“那去開怪!”聞于逸說着,幾步沖到直梯那裡,一溜煙地竄了下去,比起爬下去更像是滑下去的,比自由落體還快,把梁忠蔚看得目瞪口呆。
梁忠蔚緊跟着也爬了下去,爬的時候心情有點微妙。
前有戰争機器,後有Fire,這個任務,明天再做也是可以的吧?
不過想到自己今天有40賞金入賬,還得到了一輛200賞金的紫色旋風,實在不行1賞金死回安全區也不是不能接受。
這樣想着,他最終也沒有勸聞于逸下線。
而Fire那邊之所以把兩車人派到這裡,不是為了做任務,而是因為戰争機器是新城區唯一的高星活動任務,他們想來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遇到目标,沒想到……
“居然真的來做這個任務了。”
“就憑他們兩個人?”
Fire作為一個以賺錢為目标的職業公會,怎麼可能放過這個100賞金的任務?
可是活動任務每個人隻能做一次,五個人做,跟十個人做,收益相差一倍,即便Fire有上百名成員,也不可能在這個任務裡投入太多人。
三天前,Fire先後派了五個小組過來嘗試了這個任務,最後都以失敗告終,要不是為了找到聞于逸,可能一直到槍神大賽開始他們都不會再派人過來。
兩輛車在盆地邊緣停下,成員紛紛下車,采取了他們出發前就決定好的做法。
兩個小組各派出一名成員負責錄像,其他人伺機接觸目标。
這個時候,聞于逸和梁忠蔚已經跑到了距離戰争機器不足十米的地方。
梁忠蔚問聞于逸:“怎麼打啊?”
在他看來,連狙擊槍都打不穿的玩意兒,匕首根本毫無辦法。
他覺得聞于逸下來并不是為了做任務,而是想利用這玩意兒去幹Fire,但還是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沒想到聞于逸回應得異常淡定:“打了再說。”
聞于逸确實沒有用匕首打過機器人,但是身為一名資深玩家,他堅定地信奉着一個真理——有血條就可以打!會掉血就可以打!問題隻在用什麼方式打,和需要打多久。
幾乎是他話音剛落,大地一陣劇烈的震動,震得他險些摔倒,愣是靠自己強大的平衡能力穩住了。
人形的戰争機器緩緩站起,黃沙從它身上大片大片地落下,就像瀑布一樣。
它把被黃沙掩埋的雙足從沙下抽出,不僅引發了地動山搖,還讓周圍的沙子快速流向它的腳底,以填補突然出現的空缺。
聞于逸連忙轉身,像兔子一樣蹦蹦跳跳地和它拉開距離,免得自己還沒開打就被埋到沙下。
而早有預料的梁忠蔚早在距離任務目标五米的地方便停下腳步端起了槍。
他拿的是突擊槍。
經常玩槍的朋友都知道,突擊槍雖然比手槍重,但其實更好控制。
梁忠蔚的槍法在BSG裡算好的,10米的靶子,他突擊槍幾乎百發百中,哪怕隻射中一環,那也是中了。
但是手槍,尤其是實彈手槍,他能保證10發子彈裡有5發不脫靶就已經算超常發揮。
所以,雖然他向聞于逸推薦了黑龍4實彈手槍,但他最常用的槍還是叢林2突擊步槍和彩虹2激光手槍,推薦黑龍4更多是出于性價比的考慮。
梁忠蔚趕在戰争機器徹底站起來之前扣動了扳機,哪怕覺得毫無意義,也連續開出了十槍,想讓聞于逸感受一下這個boss的強度。
随着一陣“叮叮當當”金屬碰撞的刺耳聲響,戰争機器的血條得以顯現,沒有數值,但能看到好長一條,那十槍對它的傷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哪怕梁忠蔚開槍之前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也不由“啧”了一聲。
而聞于逸依舊淡定,不僅淡定,甚至說了句:“就該這樣,不然多沒意思?”
“哈?”梁忠蔚看向他,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覺得他瘋了。
聞于逸當然沒有瘋,也不是在裝逼,他真心覺得,如果槍能對這個boss造成傷害就沒意思了。
對聞于逸來說,暗殺政要和boss戰的區别其實并沒有那麼大,雖然敵人的數量不同,做任務的方式不同,但本質都是解題,不同的題有不同的解法,這很正常。
如果子彈能對戰争機器造成傷害,那麼帶夠子彈保持距離不斷清空彈匣就能把它消耗到死,這一點也不好玩。
而如果子彈無法對戰争機器造成太大的傷害,那麼說明解題的方式錯了,既然錯了,那就換一種解法。
找到最正确的解法,輕輕松松地解決一道在别人看來無法攻克的難題,這不爽嗎?這不好玩嗎?
這可太有意思了!
在聞于逸說這句話的時候,戰争機器徹底站了起來。
近距離看它五層樓的身高簡直遮天蔽日,和它比起來,人類是那麼渺小,蝼蟻一般。
聞于逸一邊情不自禁地發出驚歎,一邊細細地打量它,從它的腳背到小腿、大腿、軀幹、手臂,再到脖子和頭部,發現它有些地方亮着微弱的紅光,就像在引誘玩家攻擊它。
現在遊戲裡的時間是傍晚,要是再晚些,一定能看得更清楚。
“哪裡亮就射哪裡!”聞于逸對梁忠蔚說。
“好。”梁忠蔚應着,乖乖照做。
他沒試過嗎?當然試過。
但是,為了不暴露自己屢戰屢敗的事實,他隻能假裝自己是第一次跟這玩意兒戰鬥,聽到聞于逸的指揮,立刻更換狙擊槍,瞄準發光的地方扣動了扳機。
“砰——”的一聲,一枚子彈精準地擊中了戰争機器的膝蓋,一陣碎裂聲随之響起,覆蓋燈光的外殼零碎地墜落,幾乎同時,一道紅色激光以一個令人反應不過來的速度從戰争機器的膝蓋處射了出來!
手腕粗的激光從五米高的地方斜着劃破空氣,在空中形成一道令人頭皮發麻的直線,瞬間就把梁忠蔚轟成了一堆賽博碎片!
激光射出後,沒有像激光槍的子彈那樣形成波段,而是能量充足地維持了一段時間,在前方的沙地上快速地掃了個來回,掃出一個焦黑的“S”。
聞于逸根本顧不上确認梁忠蔚的死活,一個側手翻,非常極限地躲過了激光的攻擊。
Fire的成員在盆地邊緣站成一排,愉快地看戲。
“哇哦!不愧是這次活動任務裡最惡心的boss。”
“這才剛開始呢,讓我們看看他什麼時候die。”
“不如我們來打個賭?賭他能堅持幾分鐘?”
“幾分鐘?太長了,幾秒鐘。”
“他甚至撐不過這個巨大機器人的第一波攻擊!”
是的,戰争機器還沒有正式地發動攻擊,剛才隻是它部位被破壞後觸發的反擊。
雖然十分驚險,但是,聞于逸擡頭瞄了眼它頭頂上空那管誇張的血條,少了5%左右。
有效果!
梁忠蔚将會複活在Fire成員的身邊,聞于逸不指望他能回到這個任務裡,所以毫不猶豫地沖向了戰争機器,試圖爬到它身上親自擊碎它的另一隻膝蓋。
他的行動驚呆了Fire。
“等等,對付這個大塊頭他也隻用匕首嗎?”
“什麼自殺行為?”
“我無法理解我所看見的。”
所有人都覺得聞于逸是在找死,包括剛複活的梁忠蔚。
戰争機器蹲下身準備躍起的那一刻,他們幾乎看到了聞于逸死亡的畫面。
然而,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視線裡,聞于逸趕在戰争機器躍起之前,繞到它身後搶先躍起,一隻手穩穩地攀住了它小腿後面一處月牙形的凸起。
要說聞于逸在全息遊戲裡最擅長什麼,如果第一是匕首,那麼第二就是攀岩。
刺客有兩個最适合發起攻擊的地方,一個是敵人的背後,一個是敵人的頭頂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