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易寒的臉上又燙了起來。
“若她還不敢從,這裡還有一部新的袖箭。你不必威脅殺她,若她太貞烈,一心自盡,那就糟了。你隻消拿着袖箭,在她耳邊,小聲說,‘若不乖乖的,說不定會劃破你的臉’,她就會吓得任你擺布。”
他每說一句,蕭易寒的眼睛就亮上一些,最後伸出手,把那些東西都接了過來。
那人又道:“你和她獨處時,她可有露出懷疑的神色?”
“她把折凳放在了床上,說大俠和女子同寝,中間都要擺上兵刃。”
那人滿意地微笑了:“這反而證明她并未真正懷疑你。”
“我也是這樣想的。”蕭易寒笑道,“真正心有提防,就不會做這麼可笑的事情。何況她連衣服都已脫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裡又浮現了沈青青隻穿着裡衣的樣子。
她的裡衣又輕又薄,和身體的輪廓那樣熨帖,領口上方露出的一段雪頸更是讓他無法忘懷。
他覺得她當初在負心樓穿女裝的樣子,不知比穿男裝好看多少倍,當然最好看還是什麼都不要穿……他無法遏制自己的狂想,幾乎忘了自己正在和對面的人說話,也沒察覺到對面那人的臉色暗了下去。
那人皺眉道:“她脫了衣服?”
蕭易寒道:“隻脫了一半,就在孩兒手上。”
那人沉默半晌,突然一手抓住了兒子的衣領,拽向自己,另一手伸進了兒子的□□,摸了一摸便開始用力撕扯,最後從□□裡撕下來半塊膏藥。這膏藥就是沈青青什麼都沒摸到的原因。
蕭易寒疼得咬牙切齒,疼出了一頭的汗,猶不忘接着方才的話題,道:“我故意拿走了她的衣服,因為一個女孩子忽然不見了外衣,就算在裝睡,也不會好意思就這麼走出門去的。”
那人輕輕哼了一聲,道:“你總算做了一件聰明事。”
說完,他拿過沈青青的衣服,右手指尖忽然出現了一枚薄薄的刀刃,寥寥幾下,就将沈青青的那件衣服劃了個稀爛。
蕭易寒點頭道:“還是父親做事周密。”
那人輕輕一哂,道:“你去吧。我和你一道去。”
蕭易寒欲言又止。
那人道:“怕什麼,我在外面等你,又不會進去。隻是有一點,離開這裡,再不準叫我‘爹’。别忘了,二十天之後,在洛陽,還有一件大事等着我們。你若是再說錯話……”
蕭易寒道:“孩兒不敢了,孩兒再也不敢了。今夜一過,你永遠是‘公輸崇前輩’。”
公輸崇當然本不姓公輸,蕭易寒也不姓蕭。這樣的事,在江湖中又有什麼稀奇?
他們二人又回到了門口,推開了門。
床還是床,折凳還是折凳。窗戶開着,映着幾點離群的疏星。
而沈青青已不見了。
沈青青飛奔着,從一個屋頂跳到另一個屋頂。在春天微涼的夜風中,像一隻躲避猛虎的鹿。
她的額上已在流汗,身體卻忍不住顫抖。
那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恨,恨那對禽獸不如的父子,更恨她自己——恨自己就算察覺其中有詐,也不得不裝出毫無防備的樣子等待時機,聽着自己的衣服被撕破,還要忍着羞愧逃走。
蕭易寒,公輸崇……她何嘗不想給他們一個教訓。可是蕭易寒的袖箭可以在同一時間殺死七八個神拳門的打手,她的折凳卻一定做不到。
“若換作蕭鳳鳴,逃走的就是他們。”
她忽然想起了蕭鳳鳴手裡的環,想起了從蕭鳳鳴身上同時飛出的幾十種暗器。
“他是小白師父的兒子,我是小白師父的徒弟,為什麼我和他的差距竟然這樣大?”
“如果當初沒有惹師父生氣就好了……如果當初沒有和峨眉三劍動手的話……”
她不斷地想,不斷地奔。壞人早已不可能再追上她,她究竟在逃避什麼?
星光忽然淡了。
并不是因為長夜将明,而是人間的燈火太亮,奪走了天上的光輝。
她往前望了一眼,立刻認出:前面就是揚州城最繁華的一段路。這段路上,有揚州最多情的女子,最精緻的妝樓,最悠久的淮揚菜館,和最厲害的修腳師傅。
經過這段路的人總會慢慢地走,因為他們一生中能與那些東西親近的時間本就不多。也有些人衣服寒酸些,走得很快很快,但他們的眼睛裡已經有了繁華的影子。
一件外衣都沒有的沈青青站在屋頂,望着這燦爛的景,她知道,她的腳步隻能到這裡為止了。這街道太亮,會讓她羞愧。隻有屋頂的暗處,才是她的容身之所。
就在這時,她看到了兩個人。
兩個鮮衣怒馬的人——蕭鳳鳴和公輸燕。
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沒有人會問這樣的問題。因為仿佛他們出現在哪裡,哪裡就該是如此繁華。但偏偏此時沈青青最不想遇見的就是他們,與其見到這兩人,她甯可看見蕭易寒和公輸崇。這究竟是什麼原因,她自己也說不清。
她想往陰影中躲,但已來不及。
蕭鳳鳴已經看到了她。
蕭鳳鳴停了馬。
公輸燕的馬多走了三步,也跟着停了。“鳳鳴,你在看什麼?”她回頭問。
蕭鳳鳴在看沈青青。
他的視線曾經很冰冷,仿佛能将所遇之物悉數凝結。但這一次是溫暖的。
沈青青卻已僵了。
她雙腳像生了根,再也不能移動半步,就這樣隻穿着裡衣,釘死在房頂上。
公輸燕好奇地回頭看看蕭鳳鳴,順着他的視線發現了衣不蔽體的沈青青,臉色微變,立刻又轉頭看向蕭鳳鳴。
但蕭鳳鳴已不在馬上。
就在那一回眸的功夫,他便來到了房頂,玉立在沈青青的面前。
原來他的輕功也是不錯的。
蕭鳳鳴說:“我們已見過兩次。”
蕭鳳鳴接着道:“第一次,你是負心樓的雜役,第二次,你坐在一個喬裝打扮的武當高手身旁。”
沈青青聽着,沒出聲,心卻是一沉。
她記得在一品樓的時候,她和劉二先生的位置都非常的不起眼,直到蕭鳳鳴和公輸燕離開,劉二先生都未曾出過手。蕭鳳鳴卻不但看穿劉二先生的武功家數,還注意到了她!
蕭鳳鳴凝視着她,一字字道:“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