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江城。
晚霞漸淡,暮色垂臨。
稀稀疏疏的碎星散在天際一角,晶瑩閃爍,柔和似水的月光初上枝頭,明澈清淺,皎潔如銀,投落進昏暗的客廳内,留下一縷淡淡的光輝。
室内空調溫度調的有些低,躺在沙發上淺寐的女人煙眉微蹙,輕輕翕動了下鼻翼,長腿半彎,下意識的素手掩唇,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女人面白如玉,長睫若扇,鼻梁小巧,唇瓣殷紅,一雙明眸随着鼻腔裡的不适緩緩睜開,在窗外月色的映襯下,猶如蜻蜓點了水,盈盈楚楚,似泣非泣。
屋子裡沒有開燈,衛夕顔眯了下眼睛,輕輕眨了眨,揉揉鼻子,而後披着薄毯坐起身來。拿過茶幾上的遙控,将空調溫度往上調高了兩度。嗓口一陣癢意傳來,她低頭咳嗽了聲,讓本就楚楚的淚眸更加濕潤了幾許。
由于長年身體孱弱,故而她整個人從内到外都透着一股病弱的易碎感,好似微風一吹,就能折掉一般。
叮咚,叮咚——
外面門鈴聲響起,在這安靜的客廳内顯得十分突兀。
衛夕顔緩兩秒,穿好拖鞋,先是按亮了客廳的燈,然後才走到門邊将門打開。
門外,衣服上印着德達快運公司logo的快遞員手裡抱着一個包裹,微微笑着禮貌詢問:“你好,請問是衛夕顔衛小姐嗎?”
衛夕顔愣了一下,随後點點頭,聲音輕柔:“對,我是。”
快遞小哥把手裡的包裹遞給她:“這是您的快遞,請您簽收。”
衛夕顔輕微攏了下眉,她不記得自己有在網上買過什麼東西。
低頭看了眼快遞員用筆指着的地方,上面的收件人信息,明明白白标着她的名字和她的手機号碼,但,寄件人的信息卻是一片空白。
衛夕顔疑惑了一瞬,下一秒,忽然想起,煜聞說過這兩天是要回來的,另外,還說有個驚喜要送給她。
所以,這個快遞,會不會是她送給自己的禮物?
想到這一層,衛夕顔接過快遞員手中的筆,在上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道過謝後,快遞員掃碼離開,衛夕顔關上門,抱着包裹走回到沙發上。
撕掉外層的塑料包裝,拿小刀将紙盒上纏了三兩圈的膠帶劃開,打開盒子,裡面隻有一個薄薄的信封。
封皮上用黑色字體印了一個衛字。
衛夕顔眼皮無故跳了兩下,心下雖有諸多疑慮,但思考半秒,還是将信封打開。
裡面裝的不是信,而是一沓照片,背面寫着拍攝時的時間與日期,另外還有一個U盤和一張酒店房卡。
或許是角度問題,照片拍的不是很清晰,隻能隐隐看出是兩個女人。
其中一個女人摟着另外一個女人的腰,微微歪頭,好像正在與她說些什麼,而被摟着的那個女人的背影,衛夕顔瞧着,覺得有幾分熟悉。
盯着照片看了幾秒,衛夕顔目光下落,轉之拿過U盤,插|到一旁的筆記本電腦上。
點擊鍵盤,打開文件,頁面旋轉一圈,一段不足一分鐘的視頻赫然映進眼簾。
視頻開頭是一個棕色卷發女人和一個齊肩短發女人互相抱在一塊兒,兩秒後松開,随後手牽着手走進一家五星級酒店。
兩人來到頂層,還沒等刷卡進門,就迫不及待的抱着親在了一起。
門被推開的那一刻,衛夕顔看清了棕卷發女人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正是她談了兩年的女朋友——白煜聞!
而右上角顯示的日期剛好是今天。
震驚、恍惚、痛苦、難以置信。
衛夕顔眸子千變萬化,最後歸為一片暗淡。
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鈴聲響起,衛夕顔遲鈍的反應了會兒,等到鈴聲快要自動挂斷時,才後知後覺的接起:“喂。”
“顔顔,你在哪兒呢?我剛才好像,看到白煜聞了。”對面好友的聲音通過聽筒傳遞過來。
看到,白煜聞了?
衛夕顔怔愣片晌,挪開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是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好閨蜜—喬筝。
電腦屏幕上的視頻還在循環播放,衛夕顔心亂如麻,深吸口氣,她回了回神:“你,說什麼?”
喬筝以為她沒聽清,重複了一遍剛剛說的話:“我說,今天晚上我跟家裡人出來吃飯,看到白煜聞了。”
衛夕顔哽了下喉頭,掌心出了細汗,蔥白玉指無意識的攥緊了手機,聲線繃緊,細聽,還帶着幾許輕微的顫抖:“在哪兒?”
衛夕顔患有先天性心髒病,受不了一點刺激,喬筝敏銳的察覺到她情緒有些不對,壓下心頭的震撼,想了想,斟酌着措辭道:“你現在在家嗎?我過來找你。”
衛夕顔輕若未聞的嗯了聲,說:“在家。”
喬筝站在馬路邊,吐出一口濁氣:“行,那你等我會兒,我二十分鐘後到。”
挂斷電話,衛夕顔蜷縮起身子,雙手抱膝,盯着地闆上的某一處,靜靜地發呆。
二十分鐘後,喬筝準時來到衛夕顔家,氣喘籲籲的拍了拍門闆。
衛夕顔給她開了門。
喬筝平複好呼吸,看眼衛夕顔,緊接着眉心蹙起:“你臉怎麼這麼白?不舒服嗎?”
說着,便要伸手來摸她的額頭。
衛夕顔側身避開,音色稍啞:“我沒事。先進來吧。”
喬筝跟着她進門,看着她單薄瘦削的背,有些于心不忍。
關于自己親眼看到白煜聞摟着一個女人進酒店的事,她正思索着到底要不要告訴她時,視線不經意轉到電腦屏幕上,眼底愕然,嘴巴張了又張,而後側目看向衛夕顔,試探着問:“顔顔,你,你都知道了?”
衛夕顔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方又轉過頭,迎上她小心翼翼的目光,瞬間了然:“所以,你打電話要跟我說的就是這件事,你是在酒店看到她的。”語氣裡帶着笃定。
這個她指的自然是白煜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