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塔福娜隻是因為小姑娘笑起來很好看。可惜太過年幼的福娜很少被塔斯納帶出來——她的家人在竭盡全力地保護她。
被安格緊盯的男人神經緊繃。
“……最深處可能會有點什麼。”安格終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含混開口,“如果你能到達那個地方的話。”
如果他運氣好,拿走就拿走。
否則,安格不會輕易放棄送上門的戰利品。
她又往外走,去潑剌中污區轉了幾圈。這裡的拾荒者很多,但臉上的神情也更加疲憊。
不過也是,要不是為了賺錢,誰會願意深入污染區?
安格眼疾手快撿到了不少被遺漏的機械零件,還有幾枚生鏽但隻要磨開依舊能用的齒輪。
這點東西不算多,但至少能在那群混蛋手裡換上那麼一點吃的。
她粗糙生繭的右手摩挲了幾下零件,随後沉默地轉身,看向深污染區。
已經過了三個小時。
不管金發女人有沒有死,至少塔斯納該回來了。
安格垂眸,心中有些許不安。
或許她要再去一趟……就算是撿點漏也可以。
但沒想到的是,安格回到了最開始看見金發女人的地方時,卻沒看到任何人。
深污染區的垃圾不少,但因為沒有多少人到達過這個地方,所以這部分區域竟然顯得有些空曠。
安格站在垃圾堆旁,含着粗粝黑石粒的風揚起她腿邊破爛的袍角。
“塔斯納!”
她大喊一聲,聲音在這片區域回蕩。
“塔斯納!你在哪!”
“塔斯納!”
該死的!
安格呼吸有些急促。
深污染區空氣中的污染成分比潑剌區中外圍要嚴重很多,哪怕隻是大聲喊幾句,都足以讓安格身體更加疲憊。
不能再拖了。
安格垂下眼眸。
或許塔斯納已經走了,又或許他死在了潑剌區的哪個角落,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女人拉起自己防避黑石風沙的粗布面罩,轉身打算離開。
“就要走了嗎?”
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輕柔的女聲。
安格瞬間回頭,愕然望去。
先前被她斷定會很快死在這裡的金發女人就站在她不遠處,此刻正用那張戴着墨鏡的臉蛋對準她開口:“嗨,姑娘。”
金發女人的聲音帶着潑剌區少見的活力:“我叫伽不佘,是剛來這裡沒多久的旅客,現在急需一位旅遊向導幫忙帶路,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興趣?”
她看上去就和安格預想的那樣,帶着不谙世事的天真……還有财富。
女人的右手腕處,有一串祖母綠的晶石手鍊在光照下熠熠生輝。
安格呼吸急促起來。
對于一個潑剌區底層居民來說,那不是什麼漂亮的寶石,而是可以換成食物的硬通貨。
“呃……嗨?”金發女人将墨鏡摘下,露出了她同樣金燦燦的眼瞳,“姑娘?”
安格:“你要什麼?”
冷靜,安格。
一個能在深污染區平安無事存活三個多小時的人,絕不可能像看上去那樣簡單。
她或許很強大,又或許有足夠追殺你的勢力做背景。
金發女人眨了眨眼,在這片危險之地,她的笑容仍然很甜:“我需要一位旅遊向導。”
“可以,”沒有半點猶豫,安格答應了,但緊接着她追問,“我的報酬呢?”
冷靜,安格!
現在絕不是你和大人物談報酬的時候!
那群畜生一樣的大人物會殺了你的!
見金發女人沒有回話,被棕黃色破爛衣袍包住全身的女人遲緩地眨眼,用嘶啞的聲音開口:“我可以給你賣命。”
她說:“隻要我能得到什麼。”
冷靜!冷靜!
就算眼前的這個女人看上去很天真,但别忘了,對待潑剌區人他們慣會僞裝!
安格!
回應她的,是自己幹癟胃袋裡發出的哀鳴。
“什麼都好,”安格終于垂下頭,低聲下氣道,“我可以不要晶石……隻要一點點食物。一點點就好。”
……她到底還是潑剌區的人。
潑剌區人骨子裡對強權的畏懼已經成了他們的求生本能。
安格已經做好了對方對她發出嗤笑和鄙夷的準備。
但那又如何。
要麼殺了這個金發女人,要麼就答應她的要求,為她賣命。
她沒有辦法做到前者,那留給她的生路就隻有後者了。
“食物?”金發女人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安格沉默了。
“……沒有食物也可以,”她疲憊地開口道,“我會帶你離開這裡。”
但那恐怕會要了她的命。
為了回來找塔斯納,安格沒有用身上收集到的材料去找潑剌區外的人換東西。
因為那可笑的善心,她想即使塔斯納什麼也沒找到,安格仍然可以把這點零件交給他,讓他去換藥品救救那個笑起來很可愛的福娜。
但現在,隻是因為那一點可笑的善心,不僅沒讓她找到塔斯納,安格自己也餓得眼前發黑。
或許把這個女人送出去後,沒多久她就要餓死在潑剌區裡。
就像大部分潑剌區人的結局一樣。
“好吧。”金發女人聳肩,似乎并不在意她突然轉變的話,“你叫什麼名字,姑娘?”
眼前的潑剌區女人急急地吸了一口氣。
“安格,”她低聲道,“大人,我叫安格,是……潑剌區的拾荒人。”
“哦,好的。”
金發女人乖乖地喊了她一聲:“安格,你餓了嗎?”
伴随着這句話,一股難以抑制的香氣飄到了垂頭不語的安格鼻間。
她驚愕地擡起頭——
金發女人重新戴上了她的墨鏡,而她的右手,正拿着一個被密封好的,顔色豔澤的面包。
安格能看到她唇邊上揚的弧度,還有那聽似親切的問候。
“要來一個草莓奶油可頌嘗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