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夜不知去向,童敏等人自然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才推開院落的大門入内,就見衆人圍聚在一塊,正商量着去哪裡找找她們。
冷不丁瞟見門口臉色略顯蒼白的她們,童敏直接給吓得一個趔趄,顫顫巍巍地問:“你們還好嗎?”
秦懷希将雙手墊在腦後,道:“我們像是有事的樣子嗎?”她扭了下脖子,頸椎骨咯吱作響,“唔,就是脖子和肩膀酸得厲害。”
“我們昨晚聽見了有人在哭,早上起來你們就不見了,還以為你們被……”林曉意一頓,松了口氣,“我說呢,要是隊友沒了,那道怪聲音總會提示下的。”
“其實,我們确實看見鬼了。但不是差點被她們弄死,而是差點被吓死。”陶沙斟酌片刻,将昨晚的事情原委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後,果然見衆人面上流露出了甚是詫異的神色。
童敏一掃之前的驚惶,變得眉飛色舞起來:“……也就是說,這個世界的鬼,是無法從物理層面傷害村民和我們的,隻能從精神層面攻擊?”
“是這個道理。”陶沙點頭,“村裡的瘋子之所以會瘋,就是被這樣吓的。而那兩個死掉的,都是被吓得受不了自殺的。”
昨日出去發符紙的間隙,不光她們,其餘人也順便打聽了些消息回來。
血字條上提到的那三戶人家裡,其中周東生和周鴻福家的孩子已經死了,隻剩下周炳的孩子還瘋瘋癫癫的。
餘喬杉皺眉道:“所以,她們僞裝成了狐仙,制造了這一切異變?”
“不,我想不是僞裝,而是附身。”
陶沙認真回憶了下昨夜看到的鬼影,引.誘她們出去的時候明明有狐狸的形态,但後面想要殺她們的時候,卻隻是個厲鬼的樣子,連面相都顯得異常猙獰。
“我們看見的那個幻境裡,一位女子拿着柴刀自刎在狐仙畫像面前,興許,是她的怨氣太深,因而附在了狐仙身上。”
“狐仙作為護佑村莊的神明,應當是不希望看見有厲鬼四處作亂,所以才想辦法出現在我們面前,引我們去廟裡給我們提示。但中途她又被厲鬼反噬,所以才開始追殺我們。”
“如果不是對方怨念太強導緻它被附身了,身為神明,怎麼說它也應該出手的。”
餘喬杉:“那麼,她們為什麼會有這麼強的怨念?”
“這就是關鍵。”陶沙說,“今日肯定能問出更多的信息來,等下我們就出去問問吧。”
她想了想,又道,“還有,如果今晚狐仙還會出現的話,我們打算再去一趟。”
童敏聞言一臉驚恐:“你們就不怕……”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就當闖關了。”陶沙笑說,“隻要心理素質過得去,問題應該不大。”
餘喬杉道:“你們都冒過一次險了,這次還是換我來吧,我也不是很怕恐怖的東西。”
林曉意:“但是,遊戲規則不是說,入夜後不能獨自外出嗎?”她特意強調了下“獨自”二字,“你總不能跟姥姥一起去吧?”
餘喬杉看了眼身旁的餘霖書,啞火了。
雖然姥姥很新潮,雖然姥姥會英格利什,但撞鬼什麼的,對老人家的心髒來說還是挑戰太大了。
衆人商定後,待丫鬟送了早飯進來,随即動身出了府邸。路過正堂時,又不見周永昌及管事的身影,也不知牠們去何處了。
而且在這村裡待的時間越久,飯食也跟着越發潦草起來。
不知這是變相的催促她們完成任務的一種方式,還是府上的廚子懈怠了。
一行人出了府,各自選了方向離去。仍是挨家挨戶地敲門詢問,令她們驚奇的是,昨日拿到符紙的那些人家裡,大部分的符紙一夜之間竟都無火自燃,化成了一捧灰。
再問他們昨夜有沒有撞鬼,都神色驚恐,有的說聽見了哭聲,有的面色慘白,說看見窗前站着個人影,有的則支支吾吾,說什麼都沒看見。
陶沙和秦懷希又敲到了上次孫子撞鬼的那戶人家,老妪給她們開了門。陶沙問:“阿婆,你家孫子好些了嗎?”
阿婆忙不疊地說:“好些了,好些了。”
她們進去一看,兩個小孩直挺挺地站在院子裡,臉色青白,眼珠子黑溜溜的,幾乎沒有眼白,直盯着她們看。
二人:“……”
這叫好些了?
但她們的任務不包括給撞鬼的小孩治病,便默默移開視線,跟着老妪走進屋内,任憑她倒了茶水來。
陶沙握着那盛滿褐黃茶水的陶土杯子,沒喝,隻換着法地想從老妪嘴裡問出點東西。
“阿婆,您認識周修平嗎?”
提起牠,老妪嘴唇微動,過了許久才沉聲道:“牠啊,自然,全村人都記得。”
“那牠與周東生、周鴻福還有周炳,都是什麼關系?”
老妪為難地沉默了下來,就在陶沙她們以為她不會開口,正要換個問題時,她那低垂松弛的眼睑忽然顫了顫,輕聲說:“修平和東生,是兄弟。”
“兄弟?”秦懷希接話,挑眉道,“那家順明染坊,原來也是周修平的,對不對?”
老妪點了點頭。
“其他兩個人呢?”
“鴻福一家原來就住在修平家隔壁,兩家是鄰居。阿炳麼,原先在染坊裡幫工的。”
“那周修平的妻女呢?”
老妪聞言,甚是詫異地看向她們。
“你們知道牠有妻女?”言罷,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嗓音壓得更低了,“一個三月前就失足掉進了井裡,一個沒了母親,染坊也給了小叔一家,嫁去外村了。”
秦懷希眸色微黯:“死在狐仙廟裡,就是周修平的女兒,是嗎?”
老妪面色又變得慘白起來,她低下頭,嘴唇快速蠕動着,聲音卻幾不可聞。
她朝她們身後招了招手,二人回頭望去,那兩個死鬼一樣的小孩正靜靜站在屋子門檻外,像墳頭紮着的紙人一樣,面無表情地看着屋内。
小孩擡腿進屋,老妪抱住牠們的腦袋攏進懷裡,神色這才稍稍輕松了些,嘀咕道:“孩牠娘,孩牠爹估摸着今日就該回來了。等他們回來了,孩的病也就好全了。”
“……”陶沙表情一言難盡,隻用手肘暗中戳了秦懷希一下,二人就此告别,去别處繼續打聽了。
*
日上中天,一行人在村口水塘前碰了面,将獲得的信息對了對。
饒是幾乎問遍了整座村落,能問到的關鍵信息也寥寥無幾。尤其是與厲鬼息息相關的那三戶人家,更是避而不談,态度惡劣的要死。
“村裡瘋癫和生病的人好像越來越多了。”餘喬杉說,“方才我們去了周東生家,牠已經病倒了,牠妻子也神神叨叨的,不知道瘋沒瘋,反正我們不敢去問她。”
“周鴻福家也差不多,死氣沉沉。”林曉意歎道,“周炳家和昨天我們去的時候一樣,大門緊閉,牠鄰居說他們一家人已經兩天沒動靜了。”
“……”
陶沙攏袖,靜靜望向遠處的林海。村口那座高大的石牌坊巋然屹立在堆積的雲層下,光影浮動,掠過它斑駁的匾額和柱腳。
即使村子裡現在雞犬不甯,它也絲毫不受影響,依然那麼威嚴莊重。
突然,自牌坊向外延伸的那條田間小道上竟不知何時出現了一行散落的人影,蟻群似的,正在慢慢接近村莊。
青天白日的,無端大霧四起,籠罩着這群人,連帶着那些人臉都顯得模糊不清起來。
“這這這這些……”童敏一把抱住林曉意,表情都扭曲了,“是,是活人嗎?”
秦懷希抻長脖子望了眼,淡定道:“嗯,活的不能再活了。”
人群越過牌坊後,大霧散去,總算看清了這些人的臉。他們個個神情茫然,偶爾和身側人低聲交談幾句,打扮也跟村裡的人相近,很是樸實。
隻一眼,陶沙便肯定,這些便是那老妪念叨着的那些即将在外歸鄉的村民了。而且,很明顯,他們也是玩家。
見了她們,人群一愣,不由得停下腳步,警惕地望着她們。一個女人黑着臉從人群裡擠出,她手裡還牽着一個小女孩,正咬着唇,黑葡萄一樣的眼裡濕漉漉的。
“你們……”女人眼神銳利,打量了她們幾下,很快确認,“也是玩家吧?”
陶沙微詫:“你怎麼看出來的?”
“我們見過。”女人淡淡道,“酒店電梯,不記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