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袈想看看外面怎麼傳她和李洛緒的八卦,
不答反問:“表姐如何得知我昨日入宮?”
昨日和昨夜,隻一字之差,
但這日和夜,就像白和黑,能敷衍出多多少少的事情來。
宮裡是昨天傍晚來請原主的,雖說急急忙忙的,但宮裡人辦事,也是一絲不漏的,宰相府的人都沒看出一絲一毫不合禮的地方。
及至天黑,宮裡又派人到宰相府傳話,說公主與花袈相談甚歡,若聚散匆匆則未免遺憾,故而留宿一夜,以期款話盡興。
姜夫人等見交代得清清白白,自然都放放心心的。
隻這一夜未歸,居然傳得連說她進宮的時間都變了。
“如此看來,昨夜妹妹确實在宮裡了?”
鐘荼蘼語氣忽緊了些,眼睛裡透出更清晰的焦急。
她身上還穿着白李書院的襕衫,可見她并沒有先回家,而是直接到采薇館了。
“我昨夜确實是在宮裡。不過——”
“不過什麼?”
花袈被逼得有點不悅。
這表姐——幹什麼急成這樣?
“表姐是聽到什麼傳言麼?首先,我入宮的時間不是夜晚,而是傍晚;其次,我入宮是因為緒公主有事相求;再次,我昨夜未歸,也是事出有因,一來太晚,出宮不便,二來公主與我事情未說完。”
“何事?”
“表姐既然已經聽說,何必再來問我?”
鐘荼蘼顯然已經信了謠言,此時才會這樣大失分寸。
花袈神色和言辭倏然變了,她才意識到搪突,忙解釋:“我便是不信她們說的那些,才急忙趕回家問你,傳言究竟是不是真的?”
“什麼傳言?”
“不隻書院,連街頭的說書先生都在說,緒公主要求娶表妹,昨夜已——互換信物,海誓山盟。”
花袈臉色不由得越沉,哼的一聲别過臉,
想必鐘荼蘼已經過一番克制,外面的傳言隻怕比這個更加狗血不堪。
一夜未歸會敷衍出多少的故事?
花袈還是低估了謠言傳播的速度,以及人類唯恐天下不亂地胡編亂造的劣根性。
“怎麼可能?!表姐在外面聽了流言蜚語,竟不分青紅皂白帶回家侮我辱我,我這就告訴姨媽去,讓她給我評一評。”
花袈說着,向采薇館後院方向跑去。
“妹妹且慢——”鐘荼蘼急忙忙趕上,拉住花袈。“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信了那些小人之言,妹妹别告訴我母親好不好?千不該、萬不該,都是我不該。我不該耳根軟、心糊塗,既不是那樣,我也就放心了。”
花袈聽出蹊跷,轉過身剛想問她有什麼不放心的,旋即反應過來,又将滑到喉嚨的話壓了下去。
這表姐,是對原主有點意思吧?
這種事,書裡自然是一點都沒寫的。更别說鐘荼蘼在書中查無此人。
但奇怪的是,原主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還是說,她就那麼遲鈍麼?
花袈的姬達告訴她,這鐘表姐明顯是關心則亂。
她和原主相處這麼久,一直沒有透露心迹肯定有原因。
她也不必這時說破,免得彼此都尴尬。
八卦也是離大譜,海誓山盟、互換信物、求娶?
大家傳的都是什麼啊?!
花袈輕輕推開鐘荼蘼的手,“表姐,你聽我說——”
她将跟公主約好的那一套說辭,又說了一遍。
鐘荼蘼臉色忽紅忽白的,聽完,她着急的神色和緊張的心才漸漸和緩,“我便知道,不可能是她們說的那樣。”
“知道不可能是還急吼吼的跑回來,看你怎麼跟姨媽自圓其說?”
“自然是,據實以告。”鐘荼蘼表情讪讪的,臉也紅了。
這時候,她才注意到,花袈的臉色比之前紅潤了很多,整個人看起來就像近日開的春花,異常可愛。又說:“妹妹身子,看起來是好了些?”
“嗯,進來天更暖了,覺得清爽不少。”
花袈說完,揚起手絹遮口,别到一旁,輕輕嬌咳了幾聲。
“看我,把妹妹氣得——”
“我當然氣,别人那樣亂說亂傳也就罷了,偏偏表姐居然還信以為真,急急得跑回來,我不氣才怪。”
“我錯了。”
“表姐确實錯了,錯得離譜。”
兩個人朝薔薇花那邊走。
花袈繼續說,“表姐想想,天家可有哪一個求娶同性的?”
鐘荼蘼搖頭。
“這是普天之下都知道的事情,表姐怎倒忘了,可是書念得太多,反而糊塗了?”
“書院裡傳得頭頭是道,我一時急躁就——”
薔薇開得爛漫,
花袈走近花牆,輕輕捧住一朵,對着嗅了嗅,那馨清的香,沖淡了氣惱。
鐘荼蘼看着她捧花輕嗅的模樣,不禁失了下神。
花袈回過頭,若無其事地走回來,“今年這薔薇,開得真好。”
“嗯,開得很好。”
一陣微風吹來。
朵朵粉花搖搖蕩蕩,聞風起舞。
“你呢?”鐘荼蘼像是在喃喃自語。
聲音不大,花袈卻聽得清楚,明知故問:“表姐在說什麼?”
“妹妹會想要與公主成親嗎?”
鐘荼蘼側過身,直直地看着花袈的眼睛。
她問得直接,花袈有些措不及手。
眼前的鐘荼蘼,顯然一個悲傷的戀人。
花袈搖頭問道:“在表姐看來,我有什麼理由要跟公主成親?”
她不知道為什麼沒有直接否認。
“像緒公主那麼好的人,妹妹真的不傾慕她嗎?”
該死!那幅畫,
花袈瞬間明白,為什麼鐘荼蘼會這麼着急。
想必她早已經看透了原主的心思。
當時原主當衆承認了她畫的是公主,卻矢口否認她傾慕公主。
别人會信,鐘荼蘼果不以為然,并一直放在心中。
花袈惱了,反唇相譏:“像公主那麼好的人,表姐傾慕于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