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袈看着李洛緒的眼睛。
微不可察的笑意自她眸底一閃而逝,旋即又平靜得像是什麼也不曾發生。
要不是手背還貼着她的手心,要不是她的薄繭還輕輕地硌着她肌膚,要不是,她手心更加溫熱一些,
花袈幾乎以為,“——花袈,你可願與我成親”不過是她的臆想。
她怎麼可能沒想這個問題呢?
隻是,橫亘在她和李洛緒之間的天家;炮灰角色活不過三章的的命運;以及自身的價值觀……都在阻止花袈對即便完全長在自己審美點上的李洛緒心存幻想。
對于愛情,她向來期待得很多:要麼得到預期的;要麼沒有。
她不允許自己陷入那種模糊的、不清不楚的感情——
而現在,她的原則忽然在李洛緒平靜的眸光中搖擺起來。
曾經她對“感情中的原則是用來改變的、習慣是用來打破的”這種說法嗤之以鼻,可當這種情況真的發生在自己的身上的時候,她終于肯信。
察覺自己相信的瞬間,她忽然害怕。
于是本能把手從李洛緒手心中抽出。
但李洛緒并沒松開她。
意識到她要退走的瞬間,她忽收緊手勁,黑亮的眼珠倏然張大。
不過,那也是一瞬間的事,她旋即松開了花袈。
這一緊一松之間,兩顆心卻仿佛曆經了萬丈懸殊的起落。
“這麼快就想好了麼?”
剛才,李洛緒還嫌她需要想那麼久,在察覺到花袈的舉動與她所期想的相背離之後,她又說她這麼快想好。
可見,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傾慕不可靠,人心太善變。
但這樣的道理或許可以輕易習得,卻并不是每個人都有智慧和能力來應對不可靠和善變的這一切。
“沒有。”花袈搖頭。
她隻是窺到她的真心之後害怕了而已。
她害怕她撐不住李洛緒這根高枝;
害怕當李洛緒站到她父皇母後的對立面時,她的萬千寵愛會失于一旦。
到那時候,她們不隻無法盟約,彼此反而或将失去所有,何必冒險呢?
“那為何?——”李洛緒的手也縮了回去。
“公主厚愛,臣女惶恐,不敢受之。”花袈不敢再看李洛緒的眼睛。
因為,她從那雙不知何時彌起薄薄悲傷的眼睛裡看到了受傷的自尊。
李洛緒能做到這一步其實已經與她一貫的作風相悖,
世人眼中,她是最難以攀折的最高枝,天下無一人能入其眼,要不是因為并蒂蓮,她何至于這樣低聲下氣問她?
即便她真想與花袈成親,也完全可以繞過她,直接與帝後求予,成了不過是一道诏書的事;不成,她也不用這樣在當事人面前顔面掃地。
李洛緒對她的尊重讓花袈羞恥,為那種“并蒂蓮是她自導自演”的想法感到羞恥。
“你不信我?”
“你我現已經被全天下人笑談,我不想因為這盟約讓公主與帝後失和,繼而失去所有。”
“花袈,你隻要想你自己的事即可。”
李洛緒眼中淺薄的悲傷不知消弭于何時,她的聲音也恢複了平靜。
她的冷靜和自信,讓花袈心中因為聯想到的阻礙而生出的怯懦和退縮也瞬間消弭。
“我的事我自會應對處理。且我甘願如此,即便與父皇母後失和、我将失去所有也是我自己所選,與人無尤。”
“公主又何必為我幹冒天下之大不韪?”
“花袈,你決定為我解毒的那一瞬可有想過,為何你願為我幹冒——”
李洛緒言意之下,即便花袈當時拒絕,她也絕不會追究。
在李洛緒的眸光中,花袈忽然想起,原主沒完成任務一命嗚呼雖然因她而起,不過事後她确實沒因為她拒絕相救而為難于她,還把她送回宰相府,她的死,最主要還是因為她自驚自吓自責,不肯放過自己……
而李洛緒也并沒有因為原主沒救她而死。
所謂命格匹配果然是小橘文的狗血設定。
現在回頭看,或許活不過桃李之年那種設定隻限于原主那種性格。
更别說,花袈有可能是身穿的——
“公主别再說了!”她忙打斷。她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