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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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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孟修榆想到了一起。

葉曲桐笑得很自然,沒半點勉強,忽然問道:“你覺得我跟我媽長得像嗎?”

孟修榆看她一眼,迅速瞥到海鮮粥上,示意葉曲桐繼續吃。

葉曲桐自顧自地說道:“你可能當時沒注意看墓碑上的照片,我爸爸長得特别周正清秀,年輕的時候也是,後來天天去工地曬黑了許多,但是還是很多人說他長得帥。”

“能想象。”

“你呢?”葉曲桐問,語氣輕松,全然不像在談墓地發生的事情,畢竟清明節剛過,“你那天是去看望誰呀?害你在墓地看到我跟人打架。”

孟修榆沒有回答。

葉曲桐沒有往心裡去,雖然認識孟修榆沒有多久,但是每次他都是這樣,話不多,但是整個人透着健康、溫和的氣質。隻是安靜。

葉曲桐卻頓了一下,舉起手掌心:“但是我發誓……這真的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打架,我不是壞女孩,我平時也不是這樣不講道理,我極少那樣。”

孟修榆擡眼看向她:“哪樣?”

葉曲桐快速咽下一口粥,放下手中的筷子,做爪子狀:“像這樣,很兇的。”

孟修榆終于笑了下,“這樣。”

那天,也幸好有孟修榆在。

葉曲桐想。

葉曲桐的爸爸就葬在觀音山,當年查得嚴,葉爸爸又是施工場所出的事,當時孤兒寡母鬧了不小的動靜,社居委、警察局、房地産公司、保險公司輪着上門,好說歹說,人心難測,最終是因為施工單位承諾多給陳郁芸賠償三萬塊錢,但是要求将人立刻火葬。

陳郁芸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于是在葉曲桐不知情,甚至在學校上課的時間裡,回到家葉爸爸已經變成了骨灰龛裡面的一小撮灰,這事與其說是葉曲桐心尖的一根刺,不如說是纏繞到無法解開的毛線球。

她很難與那一刻的缺席和解。

在幼年葉曲桐的悲恸痛哭,甚至絕食之下,陳郁芸當年才又不得已花了三千塊錢找了熟人,連夜将觀音山挖了個墳墓,将葉爸爸的骨灰盒重新砌牆土葬。

如今,謝叔叔過世,陳郁芸不知道發的什麼脾氣,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前夫,也就是葉曲桐那個被她罵了一輩子沒出息的親爸,覺得他也應該享點福。

比如,把他的墳墓再抛開,重新修建個豪華氣派的墓地。

或者索性遷墳,他老家江城那邊有個陽春山,後來為了便于旅遊業發展,現在改成了“新朝山”,年年歲歲賀新朝,多好的寓意啊,聽着都比百求不靈的觀音山破落廟強吧。

但是果不其然,還是遭到了葉曲桐的強烈反對。

當天小雨,葉曲桐随身帶傘,但是沒有撐開。

“你趕緊走吧,我爸在這挺好的。”

一開始,葉曲桐就難以掩蓋動氣的神色。

陳郁芸這人是決不允許任何人給她臉色看的,越是這樣,她就越是強勢,幾乎是有一種打壓的血脈惡習在,“祭拜完了我就走,遷墳的事情也不需要你一個小孩子同意。”

“誰允許你祭拜?”葉曲桐一把攔住她的胳膊,“用得着你祭拜?這麼多年你早幹嘛去了?”

陳郁芸沒有理她,也沒有上前,在石階上放下手裡的一束花,“我就偏放在這裡了,桐桐,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麼?是不是在你心裡,我就是十惡不赦的人!你爸爸什麼都好!他是大善人,他了不起,為了這個家賠上了性命!但是那又怎麼樣?關我屁事,他命不好怪我?”

葉曲桐氣得整個上半身都在發抖,她沒有能力跟陳郁芸吵架。

如同陳郁芸小時候經常辱罵她的那句:“跟你爸爸一個死樣,一挨罵就不吱聲,屁都放不出一個的東西!一點沒遺傳到我!”

這幾乎是夢魇。

以至于長大後再經曆路邊别人的媽媽這樣數落時,她都會緊張煩悶的想要快速離開,她現在已經完全療愈了自己,五六年前那會兒,她甚至無法跟語速過快、情緒高昂的人交流。

她會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懼。

等回過神,葉曲桐不客氣地踢了踢腳邊的花束:“帶走你的花,遷墳的事情沒得商量。”

“你外婆不會想看到,你今天被她教育的如此沒禮貌的樣子。”

“我外婆更不會想看到你。”葉曲桐提高音量,聲音更冷。

“你敢對我叫?”陳郁芸不可置信地逼近一步,“你的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媽媽!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和你爸!”

“你走不走?”葉曲桐已經冷靜了許多,吸了口氣問她,更像警告。

“我不走!我死在這你就高興了?我大不了就一頭撞死在你面前,求你原諒,求我這個寶貝女兒寬恕我,是我害死了你爸爸是吧?是我讓他沒出息?是我逼他去工地!逼他去死的是吧?”

陳郁芸出手拉扯她頭發的速度,比她反應的速度更快。

她一把扯過葉曲桐的胳膊,另一隻手發瘋似的拉扯着葉曲桐的頭發,迫使她隻能低下頭順着她的放心,可陳郁芸似乎真的不要命一樣,她甚至順勢往墓地台階下跑去,葉曲桐幾乎沒辦法去反抗,整個失去重心幾乎半跪在地,嘴裡已經嗚咽稀碎的喊着,但是陳郁芸卻沒有停手。

好不容易等陳郁芸踉跄,她才從她手裡掙脫半步,頭皮已經被扯得生疼。

生理性流淚,朦胧之中,她就看見了孟修榆。

葉曲桐愣了一下,她沒想到這裡有人。

陳郁芸見她捂着頭已經站起來,幾乎是沒停留一秒就沖到她身邊,重新拉扯住她的胳膊,導緻兩個人一起滾下了山。

下山隻有幾條石階小路,是火葬推行前附近的村民修的,山不高,也不陡,以三月的滿山桃花聞名,早些時候背陽面有一些土墳,現在全然沒有了,一小片墓區也做了隔離提示。

等葉曲桐再次睜開眼時,她已經在病房裡了。

更巧的是,陳郁芸也在,但是她沒有躺在一邊跟她一樣慘,而是站着的,手上挂着繃帶,關切地問她身體怎麼樣。醫生也站在一邊,說是已經替她做過全面的檢查,沒有骨折,隻是腦震蕩和一些皮肉傷,留院觀察幾天就好。

孟修榆也站在一邊,最遠靠近洗手間的位置。

還有幾個民警。

“你們認不認識?”

陳郁芸說認識,葉曲桐說不認識。

民警又問,“你們是怎麼一起滾下山?有附近的村民說像是發生了嚴重争執。”

葉曲桐看向孟修榆,他也看向自己,但是神色淡淡。

民警覺察,立刻說:“不是他說了什麼。”

又說,“是他打的急救電話,但是他沒聽到什麼争執,也不知道具體情況。”

陳郁芸微笑着解釋,甚至往民警那邊靠了靠,“沒有争執,小姑娘家家的鬧脾氣,不知道輕重呀,怎麼叫争執,母女之間還能有什麼争執嗎?”

“有争執。”葉曲桐如實說,“嚴重争執。”

民警教育道:“你在山上拉拉扯扯很危險的知道吧?都多大的人了,十八歲成年了,已經需要負刑事責任了,幸好人家不跟你計較,還這種态度……”

葉曲桐倔強地一字一頓說,“那就負刑事責任吧,該怎麼辦怎麼辦。”

“你這個小姑娘是不是叛逆期啊?”民警轉向陳郁芸,“你要是沒什麼問題就在筆錄上簽字吧,我們不主動摻和家務事,要是雙方還有其他疑問,可以走調解或者訴訟程序,但是是否立案和後續跟進還需要判斷,小孩有時候也不能太慣着了。”

葉曲桐有苦難言,她習慣了陳郁芸這樣扮弱小可憐的模樣。

陳郁芸感傷地說着:“也是我做得不夠好,畢竟年紀差這麼多,想法有代溝,有些溝通不到位的地方,都是我的錯,畢竟我是大人了,我怎麼能跟她計較……”

民警大哥很有感觸的點點頭,轉過身就對葉曲桐教育說:“你這個小姑娘跟我女兒一般大,怎麼這麼不懂事,我看你媽媽已經很明事理了……”

……

那些沒意義的争論葉曲桐記不清了,外婆提着洗漱用品從外面進來時,也是一把擋開其他人,把她護在身後,一邊說自己沒文化一邊說不能這樣欺負一個孩子雲雲。

她真的記不太清楚了……

她隻記得她一開始動怒就開始頭暈,胃裡翻江倒海,一瞬間從床上彈起來沖進了洗手間,連門都來不及關,就吐了出來。

嘔……

“紙巾。”

葉曲桐擡頭,看見的那雙眼睛跟墓地一樣,清澈,溫和。

沒有什麼情緒,像是沒有發生任何不好的事情。

“謝……”

孟修榆說:“我扶你起來。”

“好,謝謝你。”葉曲桐按下沖水。

孟修榆扶起她,小心地虛攬着。

混雜之中葉曲桐湊在他耳下小聲說,“今天送我來醫院,也謝謝。”

……

夜風很靜,九點剛過,晚自習結束的鈴聲響起。

葉曲桐吃完飯,想起那天發生的事情,想起事情發生在她父親墓地前,平和的心情還是一瞬間有點黯下去。

“那天幸好有你,那天除了見到你,其他事情都很倒黴。”

她越說越小聲,“真的很倒黴,我一點也不想在爸爸墓前那麼狼狽,我很怕他擔心,也擔心他覺得我生活得不開心,不知道他會不會看到……”

“見到你他就會開心了。”

“希望是吧。”葉曲桐知道,他在安慰自己。

葉曲桐低着頭,筷子在碗底打圈,剩餘的一點海鮮粥從碗壁上往下滑。大門開着,風吹進來,孟修榆看到她毛茸茸的發絲被吹亂,低着頭,眼睫也在顫動,很細很密,鼻子尖尖。

她是個小情緒都表現在臉上的人。

她不太開心。

“我那天……”

葉曲桐伸手随意捋了一下頭發,她喜歡看着人說話,“嗯?”

孟修榆頓了一下,别開眼說:“我去看我媽,我不知道做什麼的時候就去陪她。”

五月天,多雲轉雨,天氣說變就變。

葉曲桐想說抱歉,不小心問到這件事,但是她看了眼孟修榆平靜的側臉,想起小時候的顔料盤,有一點深色的灰,有一抹淺淺的銀白,融不進其他顔色,但是沉郁很少,沉默居多。

“哦……”葉曲桐問,“那你媽媽是不是算住我爸爸隔壁?”

“……算是吧。”按位置來說。

葉曲桐說得真誠,“看你的樣子,你媽媽一定也是個大美人。”

“應該算。”

“那他們的鄰裡關系應該不錯,這一片都是熟人。”

孟修榆淡淡說:“我媽的朋友很少。”

“沒關系啊,我爸爸其實是個很熱情的人,對人很熱情,以前總是誇我長得漂亮,學東西快,就是生活太苦了,沒給他高興的權利。”

“行了,知道你漂亮了,你媽也說了很多次。”

葉曲桐當真地擺擺手,情緒恢複不少,不好意思地解釋:“我是說真的,不是顯擺。”

孟修榆安靜了兩秒才說:“我也說真的。”

如果必須要給天地寂靜一個明确的時刻。

那葉曲桐覺得,就是具象的那一句,我也說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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