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能重來一次,于元沅會選擇聽從閨蜜的建議,從燒烤店直接回家。
19:45
英振集團總部大樓二十一層會議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燈火通明的城市CBD。
踩着一雙細高跟,宋秘書哒哒哒地邁入會議室:“小葉董的飛機晚點了,預計四十分鐘後到公司。”
衆高管頓時松了口氣,有人起身向外走,想趁着上司到達前松快下筋骨。
“劉總今晚怎麼了?臉色這麼差,是身體不舒服嗎?”長桌末尾,有人發問道。
劉總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地中海發型,啤酒肚微微凸起,十足油膩中年人的範本,此時神色緊張地揪着襯衫胸口的衣襟,左手腕江詩丹頓的藍寶石表面映射出他泛白的臉色。
片刻後,他一言不發地走向會議室大門,起身時手機被西裝袖子從桌面掃到地闆上。
“哎,劉總你手機掉地上了都不帶撿的嗎?”先前提問的人在他身後叫嚷道,見對方始終不接話,不禁對身邊人說,“看來新港影視城項目果真虧得厲害,姓劉的吓成這樣。”
“不會吧,下午我看他跟小姑娘說話時可精神着呢……”
步出大會議室,劉總抹了一把額頭滲出的汗珠。不遠處,宋秘書沉默地對他點了點頭。二人相繼閃進一間沒人的小會議室。
黑暗中,竊竊私語聲響起。
“幾點?”
“九點整。”
“強制任務?”
“是,這回來得怎麼這樣快……”
20:30
夜幕降臨,白日的暑氣尚未消散,知了趴在行道樹上有氣無力地叫着。路邊的燒烤店卻正熱鬧,在空調冷氣的加持下,内裡人聲正沸。
“我是絕對不會放過那個人渣的!他再敢動我一下,我就讓他好看!”于元沅狠狠地從竹簽上咬下一塊牛心管。
孫慧慧臉色凝重地說:“這種事情最難搞了,他辦公室裡又沒裝監視器,證據不好找啊。”
于元沅往嘴裡灌了半杯啤酒,清亮的液體沖淡唇齒間的辛辣感:“哎,我就該當場給他一巴掌,事後發難就晚了……我也沒搞懂當時是怎麼想的,可能是吓住了吧,整個人抖得厲害。”
“職場性騷擾的上司太惡臭了,你以後小心點,千萬不能單獨跟他待在一塊,進他辦公室别鎖門,手機随時保持錄音狀态——”
“烤腦花一份。”服務員吆喝着走來。
孫慧慧叮囑到一半,眼睜睜地看着好友歡呼一聲撲向錫紙。
将蔥花等調料撥到旁邊的小碟子裡,挑了一筷子腦花入口,香辣鮮香,細膩腴美,于元沅滿足地眯起眼睛。
她生得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眼尾上挑,内勾外翹,右眼底下一顆淚痣,天生的妩媚風流,嘴邊濺上兩滴紅油,伸出舌尖一舔,像是剛咬斷書生脖頸啜飲鮮血的狐狸精,還在回味血的滋味。
孫慧慧吐槽道:“你怎麼這麼愛吃内髒啊,重口味。”
于元沅搖了搖筷子:“不懂欣賞,可悲,可悲。動物世界看過沒有?草原上的豹子抓到獵物就是從内髒吃起的,這說明什麼?說明内髒是獵物身上最肥美的地方。”
“那是因為豹子不會拔毛,而且嫌骨頭太紮吧,再說它也不會專啃獵物腦殼……哎,丸子,你的手機在震。”
于元沅掃了一眼:“擦,大周五的找事,待會兒我得回公司一趟。”
“大晚上的公司沒人還讓你回去,别是那個什麼劉總設的套吧?”
于元沅愣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這倒不會,今晚集團高層有個會,公司裡加班的人不少。”
21:00
大會議室内,某位集團高層正在侃侃而談:“……截止6月30日,淨利潤率較去年同期上漲4%……”
驟起的驚呼聲打斷他的論述。
“宋秘書小心!”
宋秘書臉色慘白地坐在座位上,頭頂天花闆驟然開裂,白色的牆體砸落,正中她的頭部。她悶哼一聲,直直地倒下,半個身子被掉落的天花闆埋起來
鮮血淙淙流淌,與白水泥塊混在一起。
“快叫救護車!”
“小葉董,我們趕緊出去吧,這裡不安全啊!”
“老劉,你要幹什麼?”
天花闆掉落濺起的灰塵尚未散去,參會者蜂擁着往門口擠,忽有一人推開衆人,直奔反方向的落地窗。
咔嚓一聲,玻璃碎裂開來,劉東整個人團成球形,向窗外二十一層的高空撲去。
“啊啊啊啊啊!!”
同一時刻,于元沅走到英振大廈附近。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職場三字定律,忍狠滾,對方罷手的可能性不高,先忍兩天吧,看有沒有舉報或者換部門的機會,不行的話隻能滾了。
想着有可能被迫丢掉這份過五關斬六将才得來的工作,于元沅不太好受,擡頭望向自己工作的樓層。
一秒後,她的瞳孔因恐懼而放大。
重物落地的聲音伴随着飛濺的鮮血,有部分人體組織甩到路邊的車頂上。刺耳的警報聲炸響,于元沅倒退幾步,右手扶住玻璃幕牆。
世界停頓三秒。
人群四處奔走叫嚷,對着于元沅的方向指指點點,大廳内執勤的保安小哥以風一般的速度沖出側門。
理智告誡于元沅要挪開目光,但人類這種生物,天性|愛看熱鬧,她還是忍不住瞟了兩眼。
視線所及之處,一個人蜷縮在人行道上,殘留的雙手一腿折成詭異的形狀——像是荒誕畫作裡的人物,又似畸形的蛇。後腦勺觸地,整個頭凹陷下去,變成了個半球形,眼看是活不成了。
紅白相間的糊狀液體從屍體腦後湧出,在地磚的縫隙間流淌。
從衣着上,于元沅辨認出墜樓者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