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詛咒的鄭重宣告中,于元沅返回現世。
救護車的鳴笛高一聲低一聲,萦繞在耳邊,手機屏幕上21:30的時間清晰而醒目,淺藍色工位隔闆外站着的男同事依舊那麼沒眼色,唠叨個沒完。
似乎一切都沒有改變,又似乎一切都不一樣了。世界揭開溫情脈脈的面紗,露出底下險惡的一角。
“走吧,你孫哥我開車穩當着呢。”男同事不知就裡,胳膊倚在隔闆上,一揚頭,擺出個自認為帥氣的姿勢。
“不了,謝謝孫哥,我今晚有事。”
男同事腆着臉道:“周末你有空嗎?我搞到兩張音樂劇的票,正愁沒人陪我看呢。咱倆可以先吃個飯,散場後附近還有個酒吧,是我兄弟開的,睡前喝點小酒有助于睡眠……”
“不了,我明天跟男朋友有約,而且我很少喝酒。”于元沅沒心情敷衍同事,俯身去拉放提包的抽屜,打算拎包走人。
她隻想回家好好睡一覺,安慰地待在被窩結界裡,忘掉所有血肉飛濺的記憶。
上周部門聚餐時你不還跟别人說自己是單身嗎?男同事殷勤的笑容淡了幾分,張嘴似要說些什麼,但接下來的變故打斷了他的質問。
于元沅拉抽屜時居然帶倒了整個抽屜櫃。“桄榔”一聲,抽屜櫃重重砸向地面。
卧槽,我裡面放着的指甲油不會打碎了吧?這玩意灑了可不好清理啊?慌張中,于元沅一把擡起櫃子,伸手去拽第一個抽屜。
随後,她手裡多了一個光秃秃的抽屜把手。
于元沅眨了眨眼睛,又去拉另外兩個抽屜,可能是抽屜櫃砸地的力道過大,緻使滑軌的零件有點變形,兩個抽屜全卡住了。
她不信邪,手上加了點力氣。
抽屜飛了出去,散架了。
我的力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了?于元沅眼尾上挑,勾勒出一個驚詫的表情。她顧不上收拾東西,晃晃腦袋,手翻過來,再翻過去,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十根手指白皙纖長,絲毫看不出其中蘊含的力量。
男同事瞧了瞧欣賞自己美手的于元沅,又瞅了瞅地面的一片狼藉,腳下後撤兩步:“這個抽屜櫃的質量真不行哈,你周一找行政換一個吧——我有點事,先走一步,周末愉快!”
他用飛一般的速度撤離辦公室。小美女單身與否他不清楚,力氣非常大是一定的,而且今晚心情特别糟糕,沒看已經在他面前表演手動拆解抽屜櫃了嗎?
走的過于匆忙,他在電梯前差點撞上人:“哎呦诶,白助理,實在對不住,沒事吧?”
“沒關系的,請問于元沅是在這一層嗎,她還在辦公室嗎?”一個溫柔的聲音道。
“呃,她沒走,她的工位靠着過道,過去就能看見了。”
于元沅正在彎腰清理地面,有腳步聲由遠而近,到了她工位邊時停住了。
直起身子,白洛茗映入她的眼中,穿着進入幸福超市時的套裝,面容姣好,笑容中疲憊多于溫柔:“一起走吧,路上聊聊。”
“好。”于元沅幹脆地答應了,撇下地上的一攤,抓起工牌,跟着白洛茗離開。
下到地下車庫,于元沅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去拉車門。車門緩緩拉開,連接處沒有脫離車身的迹象,把手也牢牢待在應該待的地方。
好樣的,于元沅。她在心裡為自己喝了聲彩,再同樣小心翼翼地系上安全帶。
駕駛座上,白洛茗默不作聲地觀察她的動作,見于元沅坐好,一踩油門,車子駛出地下車庫。
“你家在哪?”
于元沅報了地址,然後說:“從幸福超市回來後,我得了個屠夫的職業模闆和一個‘天生神力’的天賦,當時沒覺得不對,出來後發現自己力氣變大了好多……”
她把身上的變化,以及從勳章助手那裡聽到的消息複述了一遍,甚至連那條章魚的事情也沒略過,全部講了出來。
白洛茗的眼中閃過一抹詫異,她邀請于元沅上車,是有與對方交流的念頭,但沒料到自己還沒張口問,于元沅就交代得如此痛快。
于元沅考慮得很簡單,她在現實世界隻認識白洛茗這麼一個職業者,兩人沒什麼競争關系,又有合作了一場的情分在,不如共享信息,集思廣益,增加彼此通過任務的機會。
睫毛輕輕扇動,白洛茗決定投桃報李:“我的職業模闆是清潔工,天賦是‘明察髒污’,視力變好了許多……”
她頓了頓,道:“那個安全套,我起初以為是你抽取的道具,你的想法很有道理,對方很可能是高級别的職業者。”
之後,白洛茗介紹了“潛伏者X先生之耳(仿)”的功效,以及靠它偷聽到的消息:“我懷疑是因為有人強行闖入幸福超市,搶了藏在倉庫裡的供品,激怒了派克,導緻我們的任務難度提升。否則死了三個人後,我們倆就安全了。”
于元沅一挑眉毛,她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
“莫非——勞動者樂園發布的任務,場所是互通的?如果掌握方法,就可以跳到更簡單的任務地點?”
“或許吧,左右我們這輩子都無法脫離勞動者樂園,總有一天會搞清楚的,到時候,說不定就是我們闖入别人的實習任務大鬧一場。”白洛茗苦笑說。
車窗外,左手邊是悠悠的江水,江對岸高樓林立,燈火輝煌,右手邊是飛逝而過的霓虹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