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土飛揚的土路上,一輛藍色的老式小型客車飛快地疾馳而過。道路雖說有些坎坷不平,但是絲毫影響不了小巴車的速度。
更别提這輛載客汽車的車頂上還堆着幾個大包,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放的什麼東西,繩子胡亂箍在上面,就這,老老實實的,什麼都沒掉。
本就是鄉下的土路,好長時間還沒下雨了,車前面跑,塵土後面能蕩地有幾米高,一旁路邊上走的人,得眯着眼睛,呸呸幾下,然後回過頭去,罵一句:開車了不起啊,都不長眼睛,不知道開慢點啊。
司機師傅才不管車子激蕩起來的灰塵有多厚,他嘴角叼着一根煙,雙手把着方向盤,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前方的道路,偶爾還分幾個眼神給上方後視鏡中的乘客,愣是把公交車給開出了一種所向披靡,還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女收票員坐在右側最靠門口的位置,她一個胳膊搭在窗戶沿上,兩隻手在腰間的包裡動作着,看樣子似乎在數着裡面的毛票。
數完包裡的票子,似乎是沒什麼事情了,這位身材極為結實的女收票員從她的專屬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出來看向後面。
她也不用扶着什麼,直接穩穩當當地靠在扶手邊,身子似乎是适應了車子的某種節奏,雖然跟着晃,但是那腳步是沒移動半點,毫無踉跄的感覺。
這位女收票員一個個地掃視着車裡面的人,跟個抓捕罪犯的公安似的,眼睛不帶錯過的。
這條從縣裡到鎮上的路,她跟着跑了好幾年了,老練的很。平日裡,來來往往,上她這輛車的人,她怎麼也都混了個眼熟。
今兒上車的人不算太多,都能在後面有個座兒,沒座兒的也都讓她瞅着給安排到前面車頭那塊寬敞地兒給坐着了,這不現在擠了五個了。
不過這還是好的情況,要是平時正趕上點兒了,人都能擠地過不了道兒。
今兒個也是挺奇怪的,上來個挺時髦的女的,看着眼生的很,她應該是沒有見過。
看着挺排場,挺俊俏的,就是矯情的很,還沒上車就先問能不能到趙莊。咋地,你不知道車到不到地方,你就準備坐車呀?
等她給那女的安排個位置吧,人還不願意坐,還嫌那位置髒,自個兒挑了個坐下去,就這,那眼睛那嘴巴還是嫌棄的。那個位置怎麼髒了,前面的人怎麼坐了,上面是沾着屎尿了還是咋地。現在有位置還不願意,真遇見沒位置的時候你試試,颠死你就知道厲害了。
她當時也顧不上搭理這個女的,後面有斷斷續續上了幾個人,她得收錢去。
這會子有空了,她數人的時候,就又注意到那個矯情的女人了,這一看不得了,嘴裡就忍不住啧啧起來。
那個女的還是一副委屈樣子,眉頭蹙着,小臉刮白,就嘴上塗不知道什麼顔色的口紅,刮紅刮紅的,這會兒襯着那白瘆瘆的膚色,跟個女鬼似的。
不過女鬼都是夜裡飛的,誰大白天來坐公交車呀。讓她說,就是個女妖精,誰家正經農村婦女打扮成這個樣子啊,就是縣城裡也沒見哪個婦女這樣打扮的呀。
一身土不土黃不黃的西裝上衣,都幾月份了還穿着裙子,還是有點包着屁股的裙子,頭發披散着,看着亂糟糟的,曲裡拐彎的,跟被人燙的頭發都不一樣。腳下還蹬着高跟鞋,走路是真不怕崴腳呀。出門在外,身上連個行李都不帶,就背個小包,能裝個什麼東西?
女收票員同志對于這個女的是滿肚子的吐槽,但是真見她閉着雙眼,臉色似乎難受的很,也真不能不管,真吐在車上就沒法子了。
她走過去到那個女的身邊,隔着座位旁邊的另一個中年婦女拍喊着她:“喂,喂,你沒事吧?”
夏莉真不知道這公交車坐的怎麼這麼難受,以前坐的時候也不這個樣子啊。這一趟回來真的是要她半條命,她這是為了什麼呀。
果然離開這個鬼地方是對了,沒一樣是讓她順心的。
她真是難受死了,這車又髒又颠的,剛開始她覺得這車裡發動機的噪音大的厲害,汗臭味和煙味也讓人受不了,後來她就連這個也顧不了了。
因為,她暈車了。
她夏莉活到24歲,還從來沒有暈過車。她在廣城從來不暈車的,果然大城市的公交車都比這個破地方的要好,開車的人也比不上,她可是從來沒暈過車的人啊。
她的腦袋不光疼的很,還有一種很想吐的感覺。可她對這個車嫌棄的厲害,就是想吐,也不想吐在這輛車上,隻盡力地讓自己忍着,告訴自己,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了。
她這邊忍的難受,聽見有人對自己說話,本不想理睬,沒看見她正難受的嘛,但是架不住有人直接上手,對她又拍又喊的。
“幹嘛?”夏莉語氣十分的不耐煩,就是怎麼說,聲音有點虛,氣勢也就沒那麼強,看起來有點色厲内荏的感覺。
女收票員不樂意了,“還挺厲害的?真是不識好人心,我看你暈車難受,這兒有塊姜,給你切了一片含着就沒事了。”說着将手心裡握的一片姜遞過去。
夏莉擡起眼瞅了下,而後就難受地再次閉上了眼睛。
她最讨厭的就是和姜有關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