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沒有。
他死在五年前的夏日,死于一個魚肉鄉裡的惡霸的迫害。
往事湧上心頭,陶以墨眸色微深。
風水輪流轉,五年前潘成濟害死她父親,五年後她送潘成濟上西天。
誰說人活一世,要積德行善,以怨報德?不,她偏要睚眦必報,血債血償。
潘成濟欠她父親一條命,唯有用自己的命來還,才能解她心頭之恨。
陶以墨斂袖起身,對湯卓深深施禮,“以墨拜謝縣丞主持公道。”
“幫以墨報仇雪恨,更為陽武縣的百姓除此惡賊。”
衙役們呼啦啦跟着跪下,“縣丞大義!”
“有您這樣的縣丞,我們陽武縣的百姓才能安居樂業,去過自己的小日子。”
“快起來,這是我應該做的。”
湯卓道,“我是朝廷命官,如果不能除暴安民,那我還做什麼縣丞?”
後面的事情不需要陶以墨去引導。
在誅殺潘成濟的事情上,衙役們出了大力,為了自己不被潘成濟的黨羽報複,衙役們紛紛請命,要求對潘成濟的扈從們收押看管。
這個請求很正常,賊首已伏誅,其黨羽也不能輕拿輕放,否則便會死灰複燃,不僅報複他們,還會繼續戕害百姓。
湯卓一一應下。
衙役們領命而去,追捕潘成濟的黨羽。
“還未賀縣丞大喜。”
湯卓身邊隻剩心腹守着,陶以墨笑着對湯卓道,“惡霸已除,家産盡繳,有了他的這些财産,縣丞任期期間的賦稅便不成問題了。”
湯卓微微一驚,“陽武縣的賦稅不是一個小數字,潘成濟竟這般富貴,其家産能補足陽武縣的賦稅?”
陶以墨笑了一下。
科舉出身的人竟然不善經營?
怪不得湯卓隻是二把手的縣丞,而不是一把手的縣令。
但此人是個難得的好官,又與她有共同作戰除掉潘成濟的情義,他若能步步高升,她便能生意興隆,日進鬥金。
“民女簡單算了一下,他的家産不僅能補足賦稅,還能用之以民,将陽武縣改天換地。”
陶以墨道,“如果縣丞需要這方面的幫助,民女很樂意效勞。”
湯卓斟酌片刻。
他初來乍到,不僅衙役裡沒有自己的人,生意上更沒有自己的人,哪怕有殺了潘成濟的政績來立威,可手下無人,做事便難免束手束腳,不如将專業的事情要交給專業的人來做,自己省了麻煩,還能多一位生意上的助力。
湯卓點點頭,說道:“既如此,那便辛苦你了。”
“為縣丞做事,怎能言辛苦?”
陶以墨笑道。
“隻是我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縣丞應允。”
陶以墨話鋒一轉,“這處宅子是五年前潘成濟從我父親手裡奪走的,是我家的老宅,更是我阿娘心心念念想要回來的地方。”
“潘成濟已死,這處宅子日後必會發賣。”
陶以墨道,“我希望在那個時候,現成能優先考慮我。”
有錢買這處宅子的人并不多,湯卓一口應下,“好說。”
“多謝縣丞。”
陶以墨對湯卓又施一禮。
潘成濟雖死,但遺留下的事情卻極多。
家眷如何處置,扈從如何處理,家産又如何劃分,都是湯卓與陶以墨需要商議的事情。
兩人從天亮忙到天黑,又從天黑忙到天亮,熬夜奮戰幾個晝夜,才将事情勉強捋順。
捋順之後,接下來的事情便簡單多了。
家眷該流放流放,扈從該收押收押,而他的那些家産,也該發賣的發賣,還民的還民。
陽武縣是潘成濟一家獨大,除他之外,幾乎沒什麼有錢人去買潘成濟的宅子與鋪子。
當然,哪怕手裡有錢,他們陶以墨的老宅,畢竟潘成濟死在這處宅子裡,他們想想便覺得晦氣。
這種情況下,陶以墨以一個十分友好的價格買下了宅子。
——當然,不排除這幾日的她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活像是諸葛丞相附了身,湯卓見她如此一心為百姓,所以特意放了水。
不管是放水還是不放水,能拿回老宅,陶以墨還是很高興的,不枉她這幾日死死克制住想要摟錢的心,在湯卓面前苦苦演戲。
沒錯,她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愛财的小老百姓。
把原本可以弄到自己手裡的錢全部上繳,這不是拿刀去割她身上的肉嗎?!
不心疼。
恩,不心疼。
放長線,釣大魚,在湯卓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對她以後的生意有好處
......啊啊啊啊,怎麼可能不心疼!那不是十兩八兩,那是千兩萬兩!就這麼白白充公入庫,跟用刀去剜她的心沒什麼分别!
陶以墨的心在滴血。
“恭喜陶東家,賀喜陶東家,終于拿回了自己家的宅子。”
湯卓把房契遞給陶以墨。
強忍着滴血的心疼,含淚點頭接契書。
“潘東家真乃感性之人。”
湯卓唏噓歎道。
“......”
我不是感性,我隻是單純喜歡錢。
如此俗不可耐的話自然不能跟湯卓講,陶以墨略微寒暄幾句,便辭别湯卓往家趕。
潘成濟不是那麼好扳倒的,若不能将他一擊必殺,便勢必會引來他的報複。
心裡存着這樣的顧慮,她便沒有帶母親回來,而是将母親安置在姨母處,待自己殺了潘成濟,再接母親回老宅團聚。
如今潘成濟已死,屬于她們的房契已經拿到,大仇得報,後面便是安生過自己的小日子。
這麼一想,陶以墨心疼錢的疼好像少了幾分,一邊着人清理宅院,一邊遣人告訴母親這個好消息,接母親回來。
然而就在這時,她的随從卻突然來報——
“東家,大事不好了!”
随從跌跌撞撞跑進來,手指抖得比潘成濟臨死前的鬼畫符還要顫,“您快去看看,潘成濟的巫蠱之術竟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