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蠶絲還有不一樣的?
不都是亂糟糟的一團,越整越麻煩的東西嗎?
衙役們忍不住在心裡埋怨。
陶以墨把蠶絲拿給衙役們看。
衙役們接過來,拿在掌心看,片刻後,他們推翻自己方才的結論。
陶以墨手裡的蠶絲質地更為柔軟,也更為光滑,明明沒有任何顔色的浸染,卻在熱辣的太陽下微微泛着好看的光澤感,讓饒是對蠶絲是門外漢的他們也知這段蠶絲絕不一般。
隻是這裡的蠶絲已被盡數毀去,哪怕這截蠶絲與其他蠶絲不一樣,但埋在衆多蠶絲裡,若不仔細去辨别,根本瞧不出它與其他蠶絲的區别。
“對不住,陶東家,是我們大意了,我們現在便将這種蠶絲翻找出來。”
衙役立刻道。
說話間,他們又忙碌起來,一點一點将那些質地更好的蠶絲翻找出來。
但與其他普通蠶絲相比,這些蠶絲并不多,夾在普通蠶絲裡,藏得甚是隐秘。
但劫匪似乎知道這些蠶絲的存在,将普通蠶絲翻得亂糟糟,也要将這些蠶絲翻找出來。
蠶絲本就是嬌貴,哪裡經得住劫匪們粗暴的翻找?
是以,那些普通蠶絲全部沒有逃過劫匪們的魔爪,被毀壞得徹徹底底。
真相呼之欲出。
——這些蠶絲才是真正吸引劫匪的東西。
“陶東家,您收購了兩種不同的蠶絲?”
湯卓看了一眼陶以墨,語氣酸溜溜。
商人就是商人,真有錢啊,
——這麼好的蠶絲,一看就值不少錢。
陶以墨搖頭,“我收購的蠶絲全是周圍農戶的,品質雖不錯,但遠遠不及這一段。”
“這樣的蠶絲不是咱們這邊的蠶能吐出來的絲。”
陶以墨道:“它更是像天絲,是貢品的一種,普通人根本弄不到這樣的好東西,我更不可能買得到,也沒錢去買這樣的好東西。”
湯卓不酸了,“那這些蠶絲是有人為了掩人耳目,故意塞到你貨箱裡的?”
這種事情雖少,但也不是沒有。
比如說這些蠶絲是贓物,拿着蠶絲的人又被人追得急,便先趁車隊不注意,将東西塞在車隊裡,待自己甩開了追兵,再找車隊拿回來。
“極有可能是這樣。”
陶以墨無力點頭。
“如果真是這樣,陶東家,你也太倒黴了吧?”
湯卓都有點可憐陶以墨了,“你這完全是無妄之災啊。”
“......”
誰說不是呢?
好好的生意做着,卻飛來橫禍,被人劫了貨物。
如果真的是趁自己的東西來的也就罷了,偏偏是為了别人塞到自己貨裡面的東西,這不是無妄之災是什麼?
心裡怄得幾乎能吐血,陶以墨的素質消失了,她再也忍不住,破口大罵道:“天殺的往我車隊裡藏東西的人!”
“你最好機靈點,别讓我找到你,否則我定要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周圍頗為空曠,她的聲音傳得遠,甚至傳到緩緩行駛的馬車上,聽得馬車上的素節一陣牙疼。
“六郎,你聽,陶東家在罵你呢。”
素節對張予白道。
張予白手執白棋,在棋盤上落下一字,“将天蠶絲塞到她車隊之事是你一手安排,與我何幹?”
“......”
您可真能扣字眼。
素節嘴角微抽。
張予白對陶以墨的罵聲毫不在意,素節隻好抱着黑棋,繼續與張予白對弈。
可沒走幾步,便發現到自己無子可落,他哀嚎一聲,埋怨說道:“我又輸了?”
“六郎,您就不能讓讓我?”
張予白輕啜一口茶,聲音沒什麼起伏,“我已經讓了。”
“......”
他就不該自取其辱。
“不下了,沒意思。”
素節痛心疾首。
說話間,他收起黑棋,丢在白玉棋托裡,噼裡啪啦一陣輕響,給極為靜谧的馬車添上一分熱鬧。
張予白視若無睹。
茶盞裡的水見底,他放下茶盞,從素節的黑棋裡拿出一枚棋子,左手執白棋,右手執黑棋,自己與自己下了起來。
素節本已被他逼到思路,但他不過走了三五步,又将棋盤救了回來。
——壓倒性的勝利沒什麼意思,勢均力敵才值得一下。
隻可惜,這種勢均力敵,不過是他随手布置。
張予白眼睑微斂,眸間一片荒蕪。
素節最怕看到他家六郎這副模樣。
明明是活生生的一個人,怎就能清心寡欲到這種地步?
這樣不行。
清玄道長說了,要多帶他去熱鬧處走走,沾沾人間煙火氣,這樣才好壓制他身上的寒毒。
“六郎,你聽,陶東家還在罵呢。”
素節道:“都道陶東家潑辣,我今日算是見識了,這段話罵下來,比罵人斷子絕孫還要狠。”
張予白面上依舊沒表情。
素節便又道:“不過也不能怪陶東家,任誰遇到這種事情,誰都會怒火三丈,更别提幾乎能鑽進錢眼裡的陶東家了。”
“商人重利,此乃天性。”
張予白淡聲說道。
好不容易勾起張予白的話,素節心中一喜,再接再厲,“那不一樣,陶東家比尋常商人愛财多了。”
把軟墊往張予白的方向挪了挪,素節笑着道,“您是沒見到,陶東家送我謝禮時的心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