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凝回以一笑:“剛才聽你提到我大哥,原來你認得他。”
任盈道:“嵩山弟子皆着黃衫,我聽另一人稱呼他‘左師兄’,除了左飛英還有哪個?”
左凝道:“那你可錯啦,若是來的是我二哥,大家一樣要叫他‘左師兄’的,我二哥叫左挺,人稱‘天外寒松’,也是個極厲害的人物。”
左挺此人任盈也聽說過,區别于左冷禅長子左飛英,左挺的名望當真平平無奇,這“天外寒松”四個字的綽号也據說也很是名不副實。一個人的外貌可以做僞,但武功氣勢絕對不能,若此處來的是左挺,隻怕任盈也能一眼認出。
任盈見左凝興緻高了些,也不願掃她的興,便順着她問道:“你兄長待你很好?”
“那是自然,我二哥最疼我不過。”左凝道:“倒是我大哥,他現在雖對我很好,但小時候他可不喜歡我。”
“從何說起?”
“我也不知為何,在我印象裡,大哥起初很不喜歡我的,可我總愛纏着他陪我放風筝捉螞蚱。”說到此處左凝不免露出一絲笑意:“他一不搭理我,我便跑到爹爹那哭嚎,次數多了,爹爹也頭疼不已,就令他成日裡陪着我了。”
任盈啞然失笑:“你這般潑皮耍賴,任誰都要惱你。”
“但其實我大哥心裡再關愛我不過,我曾在他抽屜裡看到了一幅我的小像,他心中牽挂我,卻從不表現出來,反而偷偷藏着我的畫像。”左凝不免心中得意:“你說怪不怪,我幼時還沒長開,他畫的小像竟和我現在的模樣已有了七分相像。”
任盈笑道:“你怎知他畫的是你,說不定是你母親年輕時。”
左凝反駁道:“我哥畫的肯定是我,那畫中之人耳垂上有一點小痣,你瞧,這不就是我麼。”她特地撥開耳邊發絲,露出白嫩的耳垂,還有意湊近,好讓他看清楚些。
這有些于禮不合,任盈心中一動,匆忙想要移開目光,但随即一想這四周黑壓壓一片,無論如何也是看不清楚的,這才定了定心神,呵斥道:“你一個女子怎麼随意給外男看這些地方。”
這個小氣鬼,比作為女子的她都要斤斤計較。
天高皇帝遠,沒有左冷禅和左飛英坐鎮,左凝全然把出門在外謹遵的禮法忘了個一幹二淨,當下她自知理虧,吐了吐舌,坐得離任盈遠了一些,補充道:“我媽生我時就去世啦,我隻從畫像裡見過她。”
任盈心中一動,他同左凝一樣,從小便沒了母親,由父親教養,等到七歲後,父親也不見了蹤影。
“不過我現在也過得很開心,你知道麼....”
任盈又聽左凝輕聲慢語地說了些童年趣事,也不覺時間久長,不知不覺間,馬車已放緩了前行的速度,似是沿着洞庭又行了數裡,緩緩駛入了一個灣岸。
又過了一會兒,伴随着嘈雜的馬蹄聲,兩個惡人“馭”了一聲,馬車堪堪止住,左右兩側均有腳步聲擁簇了過來,似乎是在确認那二人的身份。
“寶真師叔座下弟子?”守門之人道:“過,東西送完後立刻出去。”
也就在這時,不遠之處忽聽有人呼喝道:“寶真那厮的徒孫,來我這做什麼?”
這人聲氣息渾厚,中氣十足,左凝與任盈對視一眼,心中均暗暗道:此人是個高手。又不免有些遺憾,想來這裡戒備森嚴,多半是難以潛入了。
将左凝他們帶來的兩個惡人語氣十分恭敬道:“寶林師伯,咱們送個東西孝敬祖師爺爺,還望師伯行個方便。”
“别出聲。”任盈傳音入密道。
隻聽寶林冷笑了兩聲,慢悠悠圍着馬車轉了一圈,沉聲道:“什麼好東西,先讓我瞧瞧。”
那兩名弟子似乎與寶林有些龃龊,見此連忙:“寶林師伯,不過是個尋常妓.子,您又何必親自驗查,壞了您的雅興。”
寶林見二人如此遮掩,心中起疑,喝道:“區區一個妓.子,能壞了什麼雅興?”說罷掩于寬袖中的大手一揮,随即内勁帶風,似剛卻柔,吹開了層層車帷一角。
寶林“咦”了一聲,裡頭果真卧着一位身着藕粉色長裙的女郎,但車軒狹窄,看不大真切,隻能窺見一個妙曼的背影,未被烏發遮住的頸間露出一小片白膩的肌膚,猶似簪花映雪,盡态極妍,與尋常女子大不相同。
他心中倏爾閃過一道身影,那身影朦朦胧胧,若隐若現,可他偏生一時卻記不起來,隻在心中尋思道:這女子的身影好生眼熟。
他正有意要去看看這女子正臉長什麼樣,卻又聽那兩個寶真的弟子啰啰嗦嗦催促道:“寶林師伯,咱們在趕着時辰給祖師爺爺送去,若是遲了,隻怕祖師爺爺要發怒。”
寶林性子急躁,但對血刀老祖最恭敬不過,雖有刁難一番,可裡頭确實是一位女子無疑,便頓時沒了發作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