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的心髒硬生生的剖出,隻為以人類的身份出嫁——那血腥的一幕至今都讓胡桃難以忘卻,她恨不得把騙了自家姐妹一片真心的混賬男人剁碎了喂狗,可看到名夜竹臉上的幸福時,胡桃沒能痛下狠手。
最後她把本體的畫卷交給了名夜竹,以陪嫁品的身份和對方一起進了藤原家的後院。
這些年裡,胡桃在畫卷裡看着名夜竹的笑變成了淚,看到她眼中那幾乎要溢出來的愛意變成了獨坐窗邊的落寞……特别是生下了那個孩子後,笑成了奢侈品,少之又少。
“後悔?我不會後悔的,胡桃。”
名夜竹有些艱難的扯了下唇角,“後悔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用的情緒。”她咳嗽了兩聲,“我隻是在想,要是我走了,清彥……我的孩子,他該怎麼辦?”
“放心吧,之前那條鯉魚精掉進了他院子的池塘裡,那些想要苛責你孩子的宮人,都被他悄悄的戲弄了一番。”
胡桃說着讓名夜竹寬心的話,“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他,就好好養病,不要想東想西,你不是還想看着清彥長大成人娶妻生子嗎?那就好好的活下去。”
“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名夜竹的臉上露出一個宛如月輝般清麗的笑,她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用手指觸碰到畫卷外的東西時,也是同樣的笑容,“愛上人類的妖怪會被懲罰,我還以為是傳言呢……沒想到是真的呀。”
她慢吞吞的說着,精神莫名的好了起來,整個人籠上了一層許久未現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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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清彥靜靜的站在窗邊。
名夜竹呵斥侍女離開時,清彥就在短刀們的幫助下悄無聲息的來到了這裡,他不确定屋裡的兩人到底有沒有發現他,但就這麼繼續聽了下去。
自己的母親不是普通人類——清彥很早就知道,畢竟哪有普通女子見到從畫卷裡飛出來的妖怪後,還能一臉欣喜的招呼對方過來捏他的臉。
清彥在想些什麼,守在他身邊的付喪神不得而知。
愛染國俊倒是切切實實的感到了瞳孔震驚——他聽到了什麼,娶妻生子?
審神者身上那明顯的女孩打扮,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夠娶妻生子的性别吧?況且屋裡的兩人說的是清彥?對,沒錯,讀音不一樣來着,他們審神者可是叫輝夜。
認真給自己洗了一番腦的愛染,很快就聽到了“輝夜”。
愛染:我明白了,肯定是我的耳朵出了問題。
小夜左文字踩了愛染一腳,讓他不要偷瞄審神者。别做傻事,他用口型提醒着對方。
屋中的談話進行到了末段,名夜竹正在給胡桃說着自己的安排,她這些年裡攢下來的金銀全部留給清彥,還有她壓在箱底的那卷畫,也要交給對方。
“畫上還有輝夜這名字的由來呢。”
低緩的聲音裡多了些俏皮,名夜竹笑了好半天,“希望他長大後不會怪我,因為姑姑說了,要是男孩子生下來體弱,擔心他長不大的話,打扮成女孩就可以。”
“現在看來,姑姑說的沒錯,清彥他确實要活得更久。”
“雖然很辛苦,但還是要長長久久的活下去呀……”
這一句話在空氣中消散後,許久沒有聽到别的聲音。清彥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明月,不知何時,這月被雲層遮掩,撒下來的月光變得模糊不清。
他朝着小夜伸出手,在對方的詢問眼神中搖搖頭,示意現在就可以離開。
走吧。
清彥頭也不回,躲過了巡邏人員,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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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見到名夜竹時,是出殡的那天,清彥依舊不被允許從小院離開,隻能遠遠的看上一眼——名夜竹還在時,他就是藤原家的污點,名夜竹不在了,他這塊污點更要藏起來。
或者幹脆殺死後抛屍更便捷。
“輝夜大人,您要是想去看一看夫人的話,我們可以幫您。”
平野跪坐在清彥的身邊,嚴肅且認真的提議,“我們有百分百的把握您不會被發現。”
“不用了,她應該不想看到我……她是我見過的最美的人,怎麼願意讓别人看到自己醜陋的一面。”
清彥搖頭,将手中的畫卷合起。
畫上的内容格外簡單,深藍色的天空上高懸着一輪柔和明月,月中似乎有着輪廓模糊的樓台,倚着欄杆的女子身影淺淡。
那人的嘴角似乎是淺淺勾起,倏忽後消失不見。
——隻剩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