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章
别看陳麗娘在她娘面前還能軟着性子解釋兩句,進了家門,就換成一副趾高氣揚的姿态。
她出嫁前在家裡就是最受寵的小閨女,侄子侄女都得往後站;現又嫁到了鎮上的殷實人家,自是地位更高了,那眼睛恨不得長到腦門上去。
雖然現在大房和四房都不在家,陳盛智也帶着大兒子回了周氏娘家,現今家裡隻有二房和三房的幾口人,但陳麗娘依然把姿态擺得很高。
一會兒摸摸頭上的銀簪,一會兒又不經意間晃了晃手上的鎏金手镯,端得是一幅富貴模樣。
見地下的灰沾到了她的裙邊,陳麗娘當即發了火,陰陽怪氣地把豐柏村貶得一文不值——又說村裡髒亂差,又說村裡味道難聞,話裡話外都在炫耀她現今是住在鎮上的城裡人。
但陳麗娘的日子顯然不像明面上那麼好過,她這種用下巴看人的高姿态到和她娘說私房話時卻一下子土崩瓦解。
***
“娘,我命苦呀命苦。”陳麗娘也不說什麼事,上去抱着呂氏就開始哭。
呂氏心疼閨女,看閨女哭得這麼狠,心裡不是滋味。但她怎麼問閨女都隻說她命苦,于是呂氏也隻能先停了嘴,拍着閨女的後背安撫着。
于是,在陳家的後院,在菜地後面,在茅房前面,在雞窩旁邊,就出現了一副感人至深的場景——母女抱頭痛哭圖。
為啥這倆人不在屋裡說私房話,偏要跑到後院的雞窩旁呢?
一是呂氏每天這個時候都要雷打不動地來雞窩拾雞蛋——這活兒她交給誰都不放心,因為她怕有人私藏雞蛋。
二是家裡的屋子隔音不好,特别是正房,一間挨一間,這面說着話,那面留心就能聽個七七八八。
還不如後院,地方大,又養着豬和雞,嘈雜得很,說話不易被聽了去。現在菜地還都搭上架子種上豆角、茄子、黃瓜了,一遮擋,更适合說私房話了。
因此,陳麗娘這才趁着呂氏拾雞蛋的空隙跟到後院,倒些不能被家裡人聽了去的苦水。
***
那面母女倆還在哭訴命運,而這面陳青葉卻如遭雷擊——你倆不苦,我命苦。
陳青葉現今是個什麼情況呢?
大概就是現代電視劇裡十分愛用的情節——你正在廁所裡蹲着坑,但外面忽然有同學、同事聊起了八卦或是在背後說人壞話。
這時候你能怎麼辦?
迅速辦完事,出去笑一笑說我先走了你們繼續?
還是默默神隐,連解手都不敢用力?
陳青葉非常讨厭這種場景,但她在現代時很不巧就遇見過兩三次。
她是絕對不會大搖大擺出去的,因為她有一替人尴尬的毛病——正說着小話的人被她撞破或打斷,人家或許沒啥事,但她能尬到用腳趾摳出三室兩廳,甚至恨不得連夜換個星球住。
現在這場景她再出去,已經不隻是尴尬的問題了,還關系到生命安全。
陳麗娘和呂氏都是極愛面子的人,兩人剛在外趾高氣昂地炫耀一番,轉頭卻被她碰到母女兩人在這哭命苦。
陳青葉有理由懷疑她現在要是出去了,一定會被當場暗殺。
死法——被按在糞缸裡溺死的。
好在,陳青葉已經完事了,正要提褲子,她不用怕自己守着茅廁卻被活活憋死了。
但令人悲傷的是——茅廁的環境太惡劣了。
現代的衛生間已經進化到恨不得讓如廁變成一種享受了,随便一個公共衛生間都清掃的增光瓦亮,日常都還得放着香氛。
即使這樣,陳青葉都不想被困在衛生間聽八卦,更别說是最原始的旱廁了?
古時候可是沒有沖水馬桶的,一般都是放個糞缸當茅廁,當糞缸内積到一定程度了,就清一清,把糞擔走。特别是在農家,這些排洩物還擔當着天然化肥的重任,更是要好好積累,用來肥土養地。
因此,茅廁的味道,可以想像——真的很上頭。
陳青葉剛覺醒過來時,每天最頭疼的事就是上廁所。
茅廁裡不僅味道難聞,還經常有各種惡心的小蟲子。每次從茅廁出來她整個人都要裂開了,得趴在一邊幹嘔好一會兒才能回過神來。
而且用紙也是個問題。
也不知道這時候有沒有廁紙,但至少豐柏村的人都是用一種幹草擦屁股的。才開始陳青葉極其不習慣,但用多了,倒覺得這種幹草清潔力還行,用起來也算方便,至少比有些朝代拿個木棍當廁籌好多了。
過了近一年,雖然還在懷念現代的衛生間,但陳青葉也算勉強習慣了原始的旱廁,适應了沒有衛生紙和沖水馬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