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方奇回到寝室的時候已經很晚。四人的寝室如今隻剩下他一個,在其他亮燈寝室的襯托下,漆黑得如一個噬人的黑洞,讓方奇莫名地有些心生抗拒。
蒙山川沒有回來,方奇無比清醒意識到這一點。明明前一晚蒙山川才向自己表白,當時的喜悅還曆曆在目,現在興奮卻已經褪得幹幹淨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胃口被拉開的不滿足。
連個手機也沒有,要怎麼聯系。事實上,以蒙山川身份的窘迫程度而言,讓他有手機實在是強人所難。但也可以想辦法打個電話,方奇不講道理地想着。
他打開燈,然後看到桌子上有一份面包和牛奶。
這樣的晚餐在這幾天裡常常看見,因為死亡告白的緣故,方奇不得不盡量避開人多的場所,一直都是蒙山川代他準備。
方奇握着那杯尚且溫熱地牛奶,覺得心情稍微好了那麼一點點。什麼啊,既然能溜進來送牛奶,怎麼不留下來見一面。他這麼想着,突然頓住了,手上的牛奶還是熱的,顯然剛剛泡好不久。
!
方奇猛地意識到了什麼,他推開門沖到了樓道裡。可是樓道裡空空如也,隔壁宿舍的門開了,裡面有人探出頭來問,“方奇,你在找什麼?”
方奇慢慢地往後退着,看着隔壁宿舍一間一間地打開門,對面樓道裡窗戶上印上了一張又一張的臉。“沒事。”
蒙山川能去哪?這裡人來人往,他根本沒處可去。
方奇關上門,快步走進了陽台的浴室。浴室空間狹小,裡面空空如也。方奇的喜悅還沒有來得及蔓延開來,就被現實潑了一頭冷水。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身後傳來了啪地一聲輕響,燈被關上了。當自己所處之處陷入黑暗時,才會發現,外面的世界竟然是如此的燈火通明。
方奇的身後有人,那人一步步靠近,像是害怕驚醒他一般,把手輕輕覆蓋在他的手上,拉着他一步一步後退,再扣上了陽台的門。
整個過程,方奇都沒有抵抗,像是一支默契的雙人合舞。
直到離開沒有窗簾的玻璃,把那些燈光和貪婪的目光遮在牆後,方奇才轉過身來面對那個人,他挑起一邊眉,“沒算好時間?走不了了?”
蒙山川穿了一身黑,帶着黑色的口罩,和帽子,身上還帶着一點寒氣,“嗯。”
他溫順的樣子讓人很想伸手碰一碰。
他望着方奇慢慢道,“明天運動會,今天提前下課。我忘記了。”
這麼粗心?還是說他隻是假裝粗心?
方奇嘴角微微地上挑,還沒等方奇問他這兩天的經曆。就聽見門外傳來敲門聲,“方奇?你在嗎?”
“我把蒙山川給你訂的東西給你送來了,你開一下門。”是猩羅的聲音。
方奇問當事人,“你訂了什麼?”
蒙山川難得有些茫然,“我沒有訂。”
什麼時候來不好,偏偏現在來。方奇想想,低聲對蒙山川道,“上我的床。”這宿舍太小了,一覽無餘,也隻有方奇的被子可以勉強僞裝一下。
猩羅的敲門聲一直不停,等到方奇明顯黑一度的臉出現在門後時,他才撓着頭嘿嘿笑了一聲。“這個,其實蒙山川倒是沒有訂,哎哎!”
他用力抵着方奇準備扣上的門,道,“我真有正事!你這不是空出了三張床嗎?這一時半會也沒人住是吧?我已經跟老師說好了,這三張床後面的住宿費我交了。”
猩羅搓着手,臉上一派商人的精明。“我想擴張一下我的商業領地。”
方奇看着他,空氣很沉默。他知道猩羅喜歡賺錢,但喜歡賺錢到這個份上,也真是頭一份。
至于為什麼現在才來擴張商業領地,大約是三個床位的誘惑壓倒了他對方奇背後怪談的忌憚。
方奇滿腔的吐槽憋在了胸口,但還是咽了下去,他讓了讓,讓猩羅進來。
猩羅的目光在方奇的床上打轉,看見團成一團的被子。“睡着呢,哈哈。”
邊說邊把他的家當都給拖了進來,隻是十分鐘的功夫,三張床就給他填滿了。幹脆面,手撕面包,泡面,還有幾大瓶果粒橙可樂雪碧,甚至是啤酒。當然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巧克力。
不過作為批發商,這巧克力顯然沒有愛慕者手裡那般精緻。被這樣随意地堆在了一個大的紙皮箱子裡,還有一個舊得連拉鍊都壞掉的書包,專門用來裝紮巧克力的緞帶。
就猩羅這個奸商得不近人情的風格,向誰表白都是妥妥被拒絕的份。有理由懷疑他遲遲不表白,是因為錢還沒賺夠,多活一天就多賺一天錢呢這不。
猩羅還是勉強懂得一些人情世故,走之前對方奇道,“随便吃,随便吃。哎,不是請你的啊,就算做這個巧克力的回報啊。”
那可不,方奇就算把自己吃成一個胖子,也抵不過猩羅的暴利。
等完全确認了猩羅已經走了,蒙山川才從方奇床上爬下來。他把自己的帽子帶好。“我該走了。”再晚一點宿管就要鎖門,蒙山川就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