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述寒有過一瞬的動搖,或許事情發生了某些改變,然而外面闖進來的那些人,和床榻之上的痕迹,他立刻便将這種動搖擯棄于心外。
那些人眼見着就要走到他面前,徐述寒不着痕迹地将被褥掩蓋好,額角雖然還在一跳一跳的疼,然而神色卻已經清明起來。
上一世的匆忙已經被他封存于記憶之中許久,一切早已模糊,徐述寒淡然地與來者一問一答起來,既然沒有當場拿到把柄,便根本拿他沒有辦法,隻消他說那麼一句話,對方便不敢再說什麼。
徐述寒記住了那個打頭的宮人的臉,又順着他惋惜悔恨的目光看去,隻見東面的花窗正大開着。
想必崔幼瀾就是從花窗逃走的。
此後徐述寒出宮回到家中,整整想了兩夜一日。
他幾乎沒有任何懷疑,崔幼瀾也和他一樣是重生了,否則她應該像上輩子一樣睡在他身邊,等着被人捉奸在床。
這個想法時刻盤旋于他的腦海,使得他竊喜又失落。
竊喜的是她又回來了,而失落的便是她沒有絲毫猶豫地離開了。
他明白她是為了自己的清譽,可或許更多的,卻是她想要逃離他。
他們有着同樣的記憶,竟令徐述寒手足無措。
那七年裡他們之間的隔閡實在太多,說都說不完,說都說不清楚,他也明白她受了許多委屈,而她又死得那樣猝不及防,總是他對不住她的。
後來他又想,會不會隻是她相較于前世來說過早醒來,那麼即便她絲毫不知前事,也是要當即離開的。
徐述寒分不清自己更希望是哪種情況,她跑開也并不能徹底解決問題。
于是第三日,他便來了崔家找她。
随從永豐問他:“根本沒有什麼金簪,又怎麼問得到人?”
徐述寒隻讓他去崔家問。
無論崔幼瀾有沒有重生,她都總要見他一面的,就算她不認識他,也該知道是那日的人借着還金簪的名義來了。
他這樣想着。
可崔幼瀾卻已經走了。
徐述寒也說不清到底什麼感覺,隻是心底裡反而一下子平靜下來。
雖然沒有見到她,但是他已經知道答案了。
未重生的崔幼瀾絕必定是驚慌失措的,他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跑去宜州,而上輩子也沒聽說過本來崔幼瀾要跟着俞氏回老家,她應該是要留在家中等待入宮的。
這其中的變數,一定是由崔幼瀾自己主導的。
可是她光想着先離開,真的想過之後的事情該怎麼辦嗎?
見他一直沒有說話,永豐便也喃喃道:“不是說他家有位娘子要入宮做娘娘了嗎,那麼不是六娘子就是七娘子了,這怎麼會跑去宜州……郎君要不就算了吧!”
永豐其實心裡也直犯嘀咕,自家郎君一向不近女色,連通房都不曾有,又早已定了親,忽然無端端跑來接近其他府上的娘子,這實在不太妙,崔家如今烈火烹油,他們家的女兒又怎是能輕易接近得了的。
可郎君卻偏偏讓他說出簪子好像是七娘子頭上的,萬一真有個什麼,往重了說恐怕要鬧到禦前去。
郎君為着不願再摻和國公府襲爵之事,便自己走了科舉,原先隻是個小小的比部郎中,去歲因查了地方貪墨案升任禦史中丞之後,雖官職不高,卻及極受聖上信任,說是心腹不為過,掌握朝中上下全靠徐述寒的眼睛,眼看着大好的前程,可不能就這麼毀了。
永豐忙着就要繼續勸徐述寒回家去,卻不想徐述寒已經一拉缰繩,調轉馬頭,永豐剛要松一口氣,卻聽見他說:“我這幾日要稱病告假,去一趟宜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