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還早,簡蓶回頭把沒看完的信撿起來繼續看,發現都是卓靳邺寫給原主的,日期從一九八八到一九九三年,一共七封。
至于九三年之後為什麼沒有,估計是因為九三年卓家裝電話了。
“簡蓶,見字如面。聽母親說你懷孕了,我既高興又慚愧,慚愧于不能在你身邊盡到一個丈夫應盡的職責。我已經找了新的兼職,從下個月開始每月多彙三百塊用作營養費,希望你能安心養胎,保重身體……”
“簡蓶,見字安好。孩子的照片我收到了,養的很好,你辛苦了。關于孩子的名字,我屬意‘域’字。域,邦也,在計算機學科中,域是有安全邊界的計算機集合,同一個域中的計算機彼此之間建立信任關系,這也是我對他未來的期待……”
他寫的每一個字都透着真摯和關切,難怪即便信紙已經氧化泛黃卻依舊保存得這樣好,可見原主内心對它們是多麼珍視。
從前接了劇本後,為了便于尋找人物特征、探索角色的内心世界,簡蓶都會很用心地為角色寫小傳。
通常來說,小傳寫的越細演出來的角色越有靈性,而這種“細”不是随便亂寫,而是在角色骨架基礎上添上“人氣”,使角色鮮活起來。
比如《祝福》中的祥林嫂,想演繹出不同時期的人物形象,基礎性的是從神态、肢體上下功夫,高級的表演除了這些,還會從語言、微表情,甚至小動作上尋找突破,這些就是需要設計的點,也是角色區别于他人的重要因素。
如今,擁有了原主的記憶,相當于一份細緻入微的人物小傳,身為影後的她,有信心扮演好“簡蓶”這個角色。
這一次,沒有劇本,沒有導演,更沒有NG,一切由她自己說了算。
一刻鐘後,當簡蓶牽着卓域的手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時産生了一種不真實的荒謬感,作為女明星簡蓶忙碌而璀璨的人生似乎真成了某個幻想出來的美夢。
渾渾噩噩腦袋空空,直到卓域童稚的聲音将她拉回現實。
“媽媽你走錯了,我們的學校在這邊。”
簡蓶一看,原來是岔路口順着感覺走錯方向了,她笑着拍了拍小家夥的腦袋,“真的哎,媽媽隻顧着埋頭走都沒注意呢,對虧了我們家小域提醒。”
脫口而出的誇贊讓卓域本就亮晶晶的眼睛更亮了,簡蓶這才想起來,原主雖然很愛孩子,但跟孩子的相處相對含蓄,也因為内分泌失調的緣故情緒起起伏伏,偶爾還會莫名其妙的發脾氣,等情緒過去了又非常後悔。
但這怪不了原主,畢竟她自己也控制不了。誰願意二十來歲卻有着更年期的毛病呢?
想到這裡簡蓶對眼前的孩子愈發憐愛,圍觀了種子發芽到長成小樹苗的全過程,即便不是自己生的也足夠親切,再說她早就下定決心當個好媽媽撫養卓域長大,以報答原主給予的第二次生命。
“那我們從這裡走吧,小域當媽媽的向導好不好?”
卓域揚起快樂的小臉“嗯”了一聲,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公寓離學校步行隻要幾分鐘,幾句話的功夫也就到了,後世大名鼎鼎的中環一小此時看上去平平無奇,隻有不起眼的兩棟教學樓。
簡蓶摸着卓域的後腦勺柔聲道,“好了你先去教室吧,如果放學沒看到媽媽的話你就自己回家,記得不要跟陌生人說話。”
卓域乖巧的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一步三回頭地進了學校,簡蓶站在原地跟他揮了揮手,直到看不到人影了才轉身離開。
終于可以逛街了,簡蓶已經迫不及待換個形象,首先就從發型開始。
出門前她拿走了抽屜裡所有的現金,雖然内心稍許有點負罪感,原主生活中挺節儉的,不過本着“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的準則,簡蓶還是決定花錢把自己捯饬好。
“不知道這些錢夠不夠。”
簡蓶對九十年代的京市物價還有些摸不準。雖然她是個九零後,但十歲前幾乎沒有單獨買過什麼,等她有自己花錢買東西的記憶已經是兩千年後。
城市裡,幾乎每個住宅區附近都有一條熱鬧的街道,學校、醫院附近也是商業聚集地,一小自然不會例外,拐個彎就到了。
不過可能是剛過了飯點,這時候街上沒什麼人在逛,一眼掃下來以餐飲店為主,間或穿插着水果店、雜貨鋪、服裝店、理發店等,簡蓶毫不猶豫走向整條街上唯一一家理發店。
剛到門口就聽到了一首經典歌曲,陳慧娴的《千千阙歌》,透過櫥窗能看到幾張擺着工具的理發桌,顔色跟原主家的衣櫃同系列。
推開半掩的大門不見人影,簡蓶環視一圈才看到收銀台後伸出的兩隻穿着肉色絲襪的腳,原來老闆正躺在藤椅上午睡呢。
“老闆,剪頭。”
簡蓶輕聲敲擊了下桌面,盡量體貼的不讓熟睡中的人受到驚吓,好在隻喊了一聲老闆就醒了。
“啊……哦,剪頭啊,你坐着等我會兒。”
她摸了下臉,順手撥了撥睡亂的卷發。站起來個頭挺高,身材敦厚,臉上塗了層粉底修飾泛黃的皮膚,口紅讓氣色提升不少,總的來說還是挺有氣場的。
等老闆娘把蓋在肚子上的毛毯收好後從櫃台裡走出來,看着簡蓶啞聲問,“想剪什麼頭啊?牆上有畫報可以做參考。”
簡蓶看了幾眼,畫報上的模特都很漂亮,總體而言偏港風,以她2020年的審美看自然年代感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