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琴發了狠,拽得兒子往後連退好幾步,嶄新白色襯衣領一下子朝邊上歪去。
這一下子,怒火直接從轉移到了目标,馮強盛陰沉着臉,一下子甩開沈琴,怒吼:“放開你的髒手,弄髒老子新衣服了。”
馮強盛不僅沒院裡女孩沒好臉色,就是自己親媽也照樣是想罵就罵。
吳婆子從小灌輸的重男輕女思想,早已在他心裡落地生根。
沈琴讪讪地松開手,小聲嘟囔着:“老娘還不是為了你好。”
他們剛搬到三水胡同來那陣,到處都是地皮流氓來找事,嚴重到有人夜裡跳進來搶錢 。
後來姜愛國一家搬來,連着揍了幾回找事的痞子,打得那些人再也不敢來三水胡同。
殺紅眼的姜愛國第一次讓沈琴見識軍人血性是什麼。
一拳頭過去,兩顆牙齒和着血飛出來。
他們家強盛哪是對手,上去那就是送死。
馮強盛不懂,不屑地嗤了聲。
姜向北撇嘴,摸摸夏寶華腦袋:“上我家,姑給你吃餅幹。”
自己養的祖宗,苦日子還在後頭呢……
“餅幹!”夏寶華跳起來一把抱住姜向北的腿,小嘴吧嗒吧嗒地下一秒就要流出口水。
今年過年兩家人都沒見過餅幹的影子。
就在姜向北拖着“小包袱”往自家門口走時,馮強盛已将皺巴巴的襯衣撫平。
“今天不回來吃飯了,給我十塊錢。”
個頭比沈琴都要高半個頭的成年人,要起錢來比兩歲的夏寶華還要順口。
“找你奶要去,我上哪來十塊錢給你。”
提起錢,沈琴那可就硬氣了,說沒有就沒有。
直到馮強盛捏着嗓子吼了句:“不給錢還想娶兒媳婦,我怎麼和人處對象!”
姜向北豎起耳朵,趕忙往那邊看去。
沈琴像是被人捏住了七寸,一跺腳,轉身回屋裡拿出張大團結,閉眼側頭才忍住不舍塞到馮強盛手裡。
“今年一定要讓我吃上兒媳婦做的飯菜,你奶摳搜的連油都舍不得放點。”
“媽你就等着過好日子吧!”
目送馮強盛吹着口哨走出門,沈琴輕輕挑眉,得意的情緒好似急需找一個發洩口。
“我們家強盛對象是城裡人,長得好看不說,人家還是售貨員,說是一結婚就讓他接嶽父工作,還聽說姑娘在興北有房子……”
姜愛國繼續編簸箕,劉春芳給夏寶華擦口水。
姜向南幾人忙着放東西打水洗臉,除了姜向北應該沒人對沈琴吹噓的兒媳婦感興趣。
“你們就是嫉妒了!”
顯擺完無人搭理,這讓沈琴心裡覺得很沒面子,自言自語地嘟囔了句。
見其他人還是愛答不理,一甩手搖頭晃腦地往隔壁走去。
姜向北從鐵盒子裡拿出一排餅幹放蓋子上,邀請夏翠霞姑侄來吃。
盒子上寫着鈣奶餅幹,姜向北一瞧就知是應該是奶粉餅幹,有幾塊火候沒掌握好,邊都焦糊了。
夏彩霞拿了塊就往嘴裡塞。
“我一吃就知道……是光明牌的餅幹……”
陽光下,餅幹渣從夏彩霞牙縫悉數噴出,洋洋灑灑飛落一片。
“要吃就好好吃,到處噴沫子浪費。”劉春芳一把捂住夏彩霞的嘴。
姜向北拿了塊給姜愛國:“爺,你嘗嘗,明天早上咱們用餅幹泡開水。”
“賺的那點錢全花了?”
姜愛國大掌在褲子上擦了又擦,才小心接過餅幹,又招呼劉春芳:“春芳妹子也吃。”
劉春芳舍不得,姜向北覺得又幹又硬的餅幹在她眼裡那已經屬于稀罕貨。
一盒就要一元兩毛,換成米一家人都吃好幾天。
人家大方,她當長輩的哪能真吃,家裡兩個饞鬼吃點就得了。
就在這時,隔壁院裡沈琴高亢尖細的聲音響起,原來是又換了個地方顯擺。
内容和剛才說的一般無二,這回是直接帶了人女同志的名字——王雨。
“馮強盛真能找到條件這麼好的姑娘?”
說完,劉春芳自己就先搖頭否定了這種想法。
隻要父母有眼睛的都不會讓女兒嫁到這種火坑裡來受罪,更何況還是條件這麼好的人家。
“他們不是找媒人騙人家女同志吧?”
姜向北下意識點頭,還真讓劉春花說中了。
“你一個小孩子摻和什麼!”劉春花笑,擡手輕輕拍了拍姜向北後腦勺:“知道嬸子的話是什麼意思嗎?”
“媽!向北又不是傻子。”夏彩霞噴着餅幹渣叫。
“上輩子餓死鬼投胎啊!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家沒給你們吃飽飯。”劉春花笑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