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十歲,就已經遠離了小孩子天真童趣的生活,奧數繪畫音樂舞蹈樣樣不落,每天走路都像随時頂個水杯咬個筷子,目光也常常望不見地下的,看起來像個小公主一般高貴不可侵犯。
那時候她還沒學會為人處事,有人稍微惹到她她就要狠狠報複回去,于是很少有孩子敢和她玩,後來她學會了裝傻賣乖示弱,不僅利用自己的容貌獲得許多便利,還順理成章地成為衆人的中心、目光的焦點。
她看似完美,其實多是僞裝,圍繞在她身邊形形色色的人群,送上來的她看不上,自己争取來的才有意思。偶爾她也會厭煩這種遊戲,漫不經心地将身邊人推開,獨自睜着眼睛望向被蒙蔽雙眼的世人,那個時候她感到快樂。
裴安再也忍不住發自内心的笑意,她承認,她确實對江缱很惡劣。
“說話呀,第一次是怎樣的?”
良久,江缱都沒有說話,周遭的空氣瞬間低了幾度,她垂眸看了自己手上的紅繩一眼,慢條斯理地将它重新收好。
“如果你想要的隻是這個。”江缱輕聲說,“那我滿足你。”
随後,她欺身揪住裴安的衣領,吻了下去,毫無感情,毫無技巧。
她生澀吻的讓裴安有些刺痛,想來她倒不是真的冷靜下來了,而是氣瘋了。裴安想。
咦,她還知道伸舌頭。裴安又心想。
兩人交纏的呼吸黏膩炙熱,裴安禁不住溢出輕吟,指尖插入她的長發,江缱清晰地聽見她吞咽的聲音,燥得臉上泛熱,稍微後撤就想走,可裴安卻死死扣住她腦後,身子往後倒,就這麼半拽半擁地跌跌撞撞摔進門後。
兩人跌在地上發出悶哼,江缱舌尖一痛,被狠狠咬了一口,她倒抽一口冷氣,裴安終于放開了她,房間裡黑咕隆咚的,她隻知道味道很好聞,淡淡的玫瑰花香繞着,轉着圈兒,房間的主人此刻正在她身下。
誰也沒有說話,一方冷漠一方沉默地無聲對峙,赢家是黑暗,江缱擡起手摩挲牆壁上的開關,卻被裴安攔住。
“别開燈。”她說。
聲音缱绻又暧昧。
裴安将長發撥到一邊,撕開警環下的抑制貼,濃郁的信息素一瞬間四散開來。
“不要開燈。”她又說。
按在牆邊的手動搖了,緩緩垂落下來,早在下方靜靜等待的獵手穩穩接住,與她十指相扣。
......
是怎麼到這一步的?
江缱再沒有借口隻是因為自己不清醒了,實在想不通,自己引以為傲的自制力怎麼就在裴安這裡屢次受挫。
她的眼神晦暗不明,悄悄看了邊上熟睡的裴安一眼,又不停唾棄自己的無能,随後是深深的罪惡感。
原來她和别人沒什麼不同。
她深深歎了一口氣,沒有驚動裴安,悄悄的、落寞地回到自己房間去了,像一隻被雨淋濕的小狗。
結果第二天,她不得不頂着黑眼圈出現在醫學解剖室,紀今瑤見她頭一次來這麼晚,調侃道,“怎麼了江教授,昨晚偷牛去了?”
偷人去了。
江缱捏了捏鼻梁,輕輕歎了口氣,“昨天的屍體處理了嗎?”
這句話乍一聽特吓人,其實問的是實驗用小白鼠的處理,紀今瑤發現江缱總是極力避免處理小動物,也許是不喜歡将它們斷頸、注射的感覺吧。
“嗯嗯,弄好了。”紀今瑤回答,她有些問題有點搞不懂,主任最近又出差去了,于是等到今天過來問江缱。
解剖室不能放雜物,那一大堆書也沒法帶過來,她在腦子裡記了個大概,列出幾個問題,江缱聽過之後思考了一會兒,也根本沒有翻書的需要,直接開始答疑。
醫工其實屬于邊緣學科,不過最近發展得很好,課很多,也很難,什麼電路、微機、臨床醫學、生物化學之類的,大部分人就學了個皮毛,稍微擺爛點根本都畢不了業。
但江缱不一樣,紀今瑤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她總是能說出自己獨到、深刻的見解以及解決方案,她甚至能記得原理是在哪本書哪一頁。
有時候優秀畢業生紀今瑤都不得不承認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江缱大學都能連跳n級,她那時還在研一,江缱就已經快要研究生畢業了,所以她即使比江缱大,按理來說也得叫江缱學姐。
關鍵是她才20歲出頭,甚至有望成為最年輕的副院長。
在真正的天才面前,真是她們普通人所望塵莫及的。
正所謂上帝給你開了一扇窗就會給你關一扇門,天才的缺陷也很明顯,不善言辭又拒人于千裡之外,她就從沒見江缱笑過,什麼時候得了抑郁症也說不定...
一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就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了,外面爆炸了她都不知道,紀今瑤很想提議她去查一下有沒有阿斯伯格症,但不敢。
而且她真的從來不上網,有一次在食堂遇見她一個人坐着吃豆角茄子拌飯,紀今瑤0幀起手開始玩梗,“豆角咋賣的?”
江缱愣了一下,說,“12。”
紀今瑤覺得她已經不好笑到了好笑的地步,差點兒笑得把紅豆湯灑了,江缱默默站起身,換了個座位。
還有一次,紀今瑤随口與她閑聊,說氧氣其實是一種慢性毒藥,需要70年左右殺死一個人。
江缱想了想,說,确實,因為人的衰老就是逐漸氧化的過程,但是它要好久才能殺死王八,我們應該從王八身上尋找抗體。
紀今瑤覺得,像她這麼有趣的人一定不缺追求者吧,即使一天到晚冷冰冰的,但實在是十分的清俊漂亮。
不知道那個吻痕——那個宣布自己是主人的吻痕——是屬于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