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曲嘴硬道:“在磨合呢。”
再抛。
無功折返,無敵小曲的身上已經多了些許劃痕。
日沉西山,群玉台宛如滿月,光輝燦爛,公正地懸在鳳曲頭頂。
鳳曲“叮叮當當”折騰了十數次,鐵鈎都未如他所願地攀住山壁,反而折損得越發嚴重。不消深思,鳳曲已經猜到等會兒爬上群玉台時大小姐的反應了。
不說當場跟他殺得有來有回,怎麼的也得拿眼刀子給他來個千刀萬剮。
“無敵小曲,”鳳曲擡了擡酸痛的胳膊,打量依舊高聳的峭壁,“……可見是虛假宣傳。”
阿珉:「是你強塞的名号。」
鳳曲振振有詞:“是它選擇了背叛。”
阿珉:「……」
鳳曲:“它背叛的不隻是我,它還背叛了我們一起選擇的理想,它背叛的分明是它自己的初心!”
阿珉啧了一聲。
不用掏銅鏡看,鳳曲也能猜到阿珉臉上不悅且鄙夷的神情。
但他們好歹是朝夕共處的舍友,就算他像這樣指桑罵槐,阿珉也不可能棄他而去。
無他,阿珉應該對十七歲的自己是個什麼鬼樣明顯非常清楚。
「退。」
鳳曲猜測是因為阿珉比他年長,所以聲線也總比他更清冷、更沉穩,單是聽一耳朵,就無端覺得心安。
四肢湧上熟悉的寒意,身體的意識很快就被另一道靈魂占據。
鳳曲那張昳麗絕倫的面孔登時卸去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形似冰霜的淡漠。
無敵小曲在阿珉手中靈活地繞了一圈,聽了整個傍晚的“當啷”聲的守衛們終于獲得了片刻的安甯。
他們看向突然變得安靜的山路。
那裡空空如也,隐約卻能聽見鼓點一般的步聲如舞如奏,敲着層疊山壁,縱挪騰掠,白衣翩跹如一道冷霧。
山道上的機關很快檢測到異動,從山壁上猛地射出四五排冷箭。
阿珉撤鈎踩箭,足尖碾斷半支殘箭,以更快的速度直向滿月奔去。
少年劍客很快消失在夜色裡。
“……我去。”原本看了半天笑話的守衛瞠目結舌,走去查看之前的山壁,“那他之前叮叮當當在那幹嘛?逗我們呢?”
另一名守衛也同樣呆若木雞:“真有人能從這兒上去?‘天權’大人設置這麼多的機關,這些天就沒見過活着走完半截的……”
“你快看!”守衛指着山壁上錯亂的白痕,“他難道……是用飛鈎在山壁上刻了什麼字?”
斑駁錯亂,其實看不太清。
但是其中一人恍然大悟:“是‘弱’!他在嘲諷‘天權’大人的關卡太弱!”
兩人話落,即刻點起路口靜候多時的火把。
不遠處的哨崗望見火光,同時撞響了身邊的巨鐘。
鐘聲回蕩在群山,鳥群驚起,箭镞如同天羅地網一般撲向那條艱險的山路。
而阿珉甚至不用出劍,隻是單手攀住一塊山岩,另一隻手裡的無敵小曲如同銀蛇吐信,在他手中如同生了神智一般擋下層層箭網。
他的速度都不曾減緩半分。
等到山路走至盡頭,眼前是一條懸在山間的鐵鍊。
鐵鍊另一端系着群玉台的台陛,而在鐵鍊之下,則是夜霧茫茫的一片深淵。
「阿珉……」鳳曲借着阿珉的目力掃視四下,頓時有些心虛,「這、這這這,這不可能過得去吧!」
阿珉沉默地觀察片刻,反問:“怕死?”
鳳曲悚然,憤憤斥問:「怕死很丢臉嗎?!」
他們雙生一體,無論誰從懸崖摔下,都是一屍兩命。
盡管鳳曲也很想把心放進肚子裡,但這樣的距離、這樣的高度,就算阿珉穩如泰山,他也實在沒辦法毫不在意。
“别怕。”阿珉說,“我會注意安全。”
剛才糊弄穆青娥的原話就這麼反過來糊了一臉。
鳳曲:「……好吧!」
他的聲音聽上去相當虛弱,但不再遲疑:「我隻好舍命陪君子了。」
“嗯。”阿珉撫摩着手裡的無敵小曲,鐵鈎上有無數道鳳曲導緻的劃痕。
但穆青娥給出的東西顯然不會是次品,即便傷痕累累,它也還和初見時一樣堅固。
哨崗敲響的鐘聲依舊在山間回蕩,就像無形的鼓舞在為阿珉伴奏。
阿珉攥着繩索,将無敵小曲朝夜霧中的鐵鍊丢去。
“嗒”地一聲響,鈎子精确地挂在了鐵鍊相扣的空環之間。
察覺到阿珉意圖的鳳曲立即驚叫:「你想幹嘛——!」
阿珉輕道:“噓。”
瞬息之間,他将繩索在手腕上繞了幾圈,随後足尖一蹬,朝着深不見底的崖底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