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淵回過頭來輕擡右手,華月身後的女人們紛紛出列,将一頭又一頭妖獸擺在了祭台下方。華月則将一頭白狗埋進了白玉台西邊的祭坑中,又獻上三十六塊白琥,才将祭坑用紅土填滿。
“嗚...”
巫淵朝着天上一聲呼嘯,随後高舉雙手向着天空念念有詞,旁人隻能勉強看到他嘴唇微動,新月卻瞧見他每次張嘴時,唇邊的符紋都恰好形成了不同的月相。
朔月、蛾眉、上弦、盈凸、望滿、虧凸、下弦、殘眉、晦月,一輪明月在巫淵唇間升起又落下,殘留在空中的月相幻象慢慢落在白玉台上。
巫淵的口型越來越快,新月眨了眨眼,再也讀不懂其中的含義,她隻能看到的落在白玉祭台上的月相越來越多,漸漸形成了一枚血紅色的圓球,上面的紋路和新月之前看到的紅月基本一緻。
她再也不敢眨眼,驚奇地看着那枚縮小了的血月在巫淵的禱告中緩緩上升直至中天,随後猛地炸開,撒下一片紅色星點,而那些星點好似是一隻大手,将漆黑夜幕拉開露出藏在裡面的紅月。
紅月出,萬物生。
山林中的咆哮嘶吼不絕于耳,蒼涼激昂,族人們也欣喜地唱起了歌,剛剛哭泣的嬰孩也瞧着明亮的紅月咯咯咯笑了起來,而新月卻愣愣地瞧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洪月不知怎麼時候到了她的身邊,扯了下她的袖子,用眼神詢問她在做什麼。
新月如夢初醒,她從前隻知道月氏每年要舉辦兩次祭祀,卻不知道紅月是這般被召喚出來的,而巫淵呼喚出的月相讓她動容,也讓她那顆稍有些自滿的心沉靜了下來。
往年的紅月祭到此就結束了,族人們聚在一起享用祭台下方的祭品,而今年還會有先祖祝福,剛剛那些獻上祭品的女人們将位置讓出來,十七名适齡孩童帶着準備好的祭品緩緩上前。
他們每個人都精心裝扮過。新月身上穿着用深褐蟒皮制成的軟甲,背着箭囊與□□,戴着一頂由白色虎頭硝制成的獸冠,身旁的洪則穿着由魚皮制成的銀色短衣,頭戴赤紅珊瑚狐首冠,而另一側拄拐佝着身子站着的嚎月頭上則戴着一頂兇惡熊冠,那頭倒黴熊的腦袋上還頂着一把斧頭,還有人戴着镬鳥彩冠,身後還拖着絢麗的尾羽。
他們的獵裝都是父母幫着準備的,嚎、洪、新月三人戴着的獸冠上都鑲着一枚血色圓璧,這是華的象征,而洪頭上那把斧頭則是吼添上去的。
十七人肅穆向前,将扛着的獵物都丢進了祭坑之中,新月的獵物分給了洪一半,數量看上去就沒有那麼多,一旁的嚎月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理所當然打算站在第一排的首位。
新月挑了下眉頭,仗着自己身形靈活擠到了他的前面,占住首位之後朝他揚了揚下巴,好似在問:“手下敗将還敢站這裡?”
嚎月咬着牙心有不甘,可瞧着華月已經走了過來,隻能站在了第二名的位置悶頭不語。
新月卻是好奇地瞧着華月自腰包中掏出六枚蒼壁,六枚黃琮,六枚青圭、六枚赤璋、六枚白琥、六枚玄璜放入祭坑之中,瞬間明白了為何這成人禮隻能四年舉辦一次了。
蒼壁、黃琮等都是美玉,湊齊這六器實在不易,就算鏡湖東邊的犀族也沒這樣的财力。
華月将祭坑填平,巫淵自白玉台上緩步而下,唱起了歌頌先祖的歌調,這首和先前那首略有不同,除了頌揚先祖功績、贊美月亮之外,還向先祖祈求祝福,希望他們能夠照拂這些即将成年的孩童們。
他的語調一開始低沉舒緩,随着歌調的進行漸漸高昂,這一次吟唱中隻有望滿月相成型,一環又一環血紅滿月緩緩落在祭坑之中,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新月眯起了眼,她偷瞄了一下身邊衆人,見他們都擡着頭望向天上的紅月,便知道這異像又是隻有她能看見。
在嚎月等人眼中,巫淵的吟唱将天上那輪紅月中的霧氣引了下來,而在新月眼中,這些紅霧隻是遮掩,真正溫暖明亮的先祖祝福則是從地下冒了出來,分裂成大小不一的柔和光團,投入他們的身體中。
最大的那團先是朝着她飛奔過來,随後遲疑地繞着她和嚎月轉了兩圈,竟是毫不猶豫地棄他們而去,直接奔向洪那邊去了。
新月被這轉變驚得瞪大了眼,一旁的嚎月卻是輕哼一聲,似乎在嘲笑她的大驚小怪。
“你的祝福比我的還要小...”,新月憐憫地瞧了嚎一眼,卻是沒有說話。若不是新得的能力,她還不知道原來這先祖祝福也會厚此薄彼,還會有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