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飲盡了杯中佳釀,李岚眸眼微眯。
他想到了那位被他替代了的原身‘李岚’,明明早期也是一個英明神武,初戰即告捷的少年英雄,為何在封王之後卻一味纨绔風流,不思進取?這到底是真的年少輕狂,盛名之下所導緻的逆反與堕落,還是僅僅隻不過是‘他’的人前僞裝,以避讓來自親父慶帝的猜忌?
明皇用四親王之兵力為棋,保自己退位後仍可議政的權利。慶帝又何曾不想方設法試圖将這些棋子分化并除去,一朝總攬大權。觀今日國宴上的形勢,李岚幾乎一眼就清楚了其父皇的策略:
對淮南王,以姻親拉攏,所以嫁出去的是帝王最尊貴的嫡女。
對膠東王,以手足情誼安撫,因對方膝下并無子嗣,便予以榮耀不予驚動。
至于一味隻讨好太上皇的平西王,想必早已暗中布招,隻等時機成熟必然就是雷霆一擊。
而他這個景甯王,父皇看似與他父子親密,舔犢情深,關照良多,但……
李岚眸光暗了暗,心内苦笑:凡帝王者,一向容不得二臣之心。
他既然已經被劃分到了太上皇一脈,父皇又豈會予以真心疼寵?不過是按着太上皇的喜好,屈從形勢表現一番罷了。隻可憐他李岚,前世不得父皇喜愛,多有斥責,颠沛流離;而今換了一個時空,這份表面上獲得的疼愛與寵溺,竟也不過是一層鏡花水月,虛僞無比。
自古薄情帝王家,他早已經習以為常。至少于父皇安排之下,他娶到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李将軍。
李岚歎了一口氣。
他原本還打算慢慢洗脫自己的纨绔惡名,試圖在這一世做一個孝子賢孫,但以如今情态來看,或許最正确的做法就是以不變應萬變,靜觀局勢變換。
國宴結束之後,李岚與衆王一起至太液池偏殿,等候内苑置宴的各位王妃與家眷們。此時沒有那兩位在上頭坐着,在酒宴上不曾過多交談的衆皇親國戚龍子龍孫倒是輕松了許多,各自交頭接耳的閑聊着。
李岚假裝微醺,獨自坐了一個角落,暗中觀察着平西王安祿山的言行。
這位異世平西王,身材不高,魁梧雄壯,雖然穿的是最能體現男子玉樹臨風氣質的朝服,他卻因身材之故而顯得特别五短三粗,皮弁冠下梳得又是其本族發髻,看起來極為不倫不類。
人群中,他舉止豪放,高聲大笑,看似平易近人,憨厚爽朗,卻又能與‘笑面虎’淮南王周旋,言辭往來之間滴水不漏,粗鄙中足顯七分智謀。
李岚心知:此人絕不可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