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在平坦的路面上行駛,夜色寂靜,沒人說話。
車輛到達目的地,在公墓入口處停下。
徐青穹率先解開安全帶下車,走了兩步,發現林空鹿沒有跟她一起下車,停下腳步站在原地,回頭無聲懇求般地看她。
林空鹿愣了一下,這才解開安全帶下車。
她剛才沒下車,因為她覺得徐青穹大概不想她在場。畢竟之前見到春姨的時候,她否認了兩人的關系,表現得很回避,是一種避之不及的态度。
她自然而然認為這次徐青穹應該也不會想讓她見奶奶。
她上前兩步,剛走到身邊,徐青穹立刻伸手拽住她的袖口,像是很怕她走掉。
林空鹿因為她小動物依戀般的動作而心軟,心裡又突然明白過來,徐青穹沒有其他時候比現在更需要她。
她從徐青穹手裡抽回自己的袖子,反手牽着她的手。
兩人并肩往山上走。
墓地是很早之前就準備好的,因為奶奶病已經很久了。
奶奶不是很相信什麼鬼神迷信的說法,死了就是死了,沒有看風水,沒有刻意挑位置,就是個很普通的墓地。
小小一方深黑色墓碑立在角落,和衆多墓碑一樣很不起眼。
林空鹿站在墓碑前彎腰深深鞠了一躬,恭敬地把剛才買的一捧花放在碑前。
碑前還有不少花,甚至還有新鮮一束的花束,應該是這幾天有人來過。
但是和其他墓碑不一樣的地方是,這塊墓碑顔色是新的,還沒有在長久的風吹日曬中褪色。碑前還有人獻花,證明還有人在紀念着她。
而其他墓碑已經變舊了,碑上的刻字已經在風沙蝕刻中變得模糊,碑前空空蕩蕩,已經在日複一日的安靜中被人遺忘。
等到不知多少年之後,滄海桑田變遷,墓碑會被推倒,連最後一點東西都不會剩下。
林空鹿盯着碑上刻着的“徐嘉薇”三個字,突然想起來之前看到的一句話:死亡不是終點,遺忘才是終點。
林空鹿對她印象很深刻,記憶中是個很優雅的老太太,待人很和善。
林空鹿那時候不止一次感受過她的關照。
包容、溫柔、堅定、有原則,這些特質不光在影響徐青穹,也在不知不覺地影響着身邊的人。
林空鹿那時候接觸到的大人除了不負責任,就是花心、濫情,是惡人更是爛人。
所以她第一次見到徐奶奶的時候很驚訝,有點詫異原來世界上的大人并不隻有她見到的那些,也有很好的大人,很溫柔的大人。
但她也知道自己一定變不成那樣的人。
她身上流淌的基因和周圍糟糕的環境注定她在學會善良和溫柔之前,先一步學會卑劣和撒謊。
而徐青穹和她恰恰相反,身上也帶着這種一脈相承的特質,貌似堅硬的外殼下面裹着溫柔包容的内陷。
她突然反應回來,為什麼徐青穹一定要把美術館全權攥在自己手裡。
隻要嘉薇美術館還在,徐嘉薇這個名字就永遠不會被忘記。
如果美術館被葉堅國拿到手裡,哪怕是一點點,都是一種玷污。
她回過神,發現徐青穹已經對着墓碑跪下,重重磕了個頭,“奶奶。”
林空鹿知道她需要宣洩情緒,不想打擾她,後退一步,想把空間留給她。
又聽到聽到她說:“這是我的朋友,林空鹿。”
意料之中,林空鹿背過身,向外走幾步,保持着幾米遠的距離,刻意不聽她接下來的話。
這三個月間,徐青穹就來過這裡一次,就是剛剛回國的那一次。但是沒有多呆,匆匆來了一次就走了。
有點自欺欺人的感覺,好像看不見這塊墓碑,那就是奶奶還在,還沒離開。
徐青穹将墓碑上的灰塵清理幹淨,手掌貼在冰涼的黑色墓碑上。
更多的是一種茫然無措,她不知道要怎麼辦。就像是被困在迷宮裡的螞蟻。
林空鹿站在遠處,目光落在她身上,手機振動一響,芭芙這時給她發了兩條消息,“林姐,書籍都整理好了。”
“還有件事,有點不好說,方便電話嗎?”
林空鹿餘光看了一眼徐青穹,回複,“現在不方便,等我回去。”
芭芙:“好。”
……
另一邊,文蘭靜面色平靜地幫葉堅國倒了杯熱水,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樓上書房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