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主子在喂那隻白頭羽的隼鳥,那隻隼的眼睛很亮也十分的兇戾。
自從他進來,便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看,喂到嘴前的肉,也不去吃。
除非主子的允許,否則踏入這裡的每個人都會成為它攻擊的對象。
前些日子,後廚房的小嶽子,便是見自家殿下午睡,沒敢出聲,想着進去将盤子放下就走。
誰成想,這隻隼鳥就在殿下的跟前守着,見有人靠近便猛撲過去。
小嶽子被啄掉了一隻眼睛,左眼框成了一個血淋淋的窟窿。
那場景即便是沒親眼所見,也能想象的到該有多疼。
自那事之後,這隻隼便不被殿下允許進屋了,除非每日固定的喂食會進來一會兒。
時钊寒将手裡的肉又往前遞了遞,“吃吧,海淵。”
那隻隼才放過益惟,叼着肉就往下吞。
等它吃飽喝足之後,益惟便在一旁遞過淨手的帕子。
海淵不用時钊寒說,便自己飛走了。
“拿來的什麼東西?”
聽自家殿下的語氣,倒并不像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益惟如實回答道:
“是您上學時雕刻的作業。”
時钊寒将手擦淨,擡眼看向那用布仔細包裹保存着的物件。
“不是壞了嗎?”
益惟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原來是壞掉了。
難道是蕭少爺惹了咱們殿下,所以這才一連數日沒去上課嗎?
益惟不敢說話,東西送到了他便準備退下了。
誰知剛轉身沒走兩步,便聽身後“哐當”一聲,木頭摔地的清脆聲響。
益惟吓的渾身哆嗦,回頭便見時钊寒滿面寒霜,眼神似要吃人般盯着那木船。
“殿、殿下…..”
益惟不知這是怎麼了,整個人被吓的懵在了原地。
時钊寒卻深深的閉上了眼睛,聲音冷如寒冰道:
“給我拿出去扔了。”
”是。”
益惟連忙跪地将那隻木船快速的拾起,連帶着摔碎的幾個物件。
正當他走到門口時,又聽見自家殿下改口道:
“先拿去放着。”
益惟摸不清頭腦,這怎麼又變了主意?
他隻得聽話道:
“是,殿下。”
益惟捧着這碎的更厲害的木船,回去想了一路,也沒想明白殿下發如此大火的原因。
難道是蕭少爺在這船上動了什麼手腳嗎?
還是僅僅是因為這是蕭少爺送來的,殿下厭煩的很?
倘若真是如此,那又怎會讓送進去呢?
益惟腦袋都想破了,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他正愁這東西應該放哪裡,站在珍寶閣和殿下書房之中徘徊。
再不濟,就放雜物庫算了。
本這樣想着,卻迎面撞上從書房出來的宋淨庭。
“宋大人。”益惟低頭行禮。
宋淨庭身着燙金流雲袍,束以玉冠,為人溫和,自是對益惟淡淡一笑:
“益惟,你這手裡捧着的什麼東西?遠遠的便看你在這徘徊。”
益惟也是實在苦惱,想着宋大人是這世上除殿下之外最聰明的人了。
想來把這事說與他聽,求他拿個主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便如實道:
“回大人的話,這木船是蕭少爺讓人送來的,原是殿下的作業,不知怎麼壞了又修補好了送了回來。”
“但奇怪的是,殿下讓我送進去,也不曾生氣,我見着…..他還有幾分高興?”
也許是正在喂海淵的緣故?
宋淨庭一聽有八卦可聊,頓時來了興趣,問道:
“然後你把東西剛送進去,殿下又把東西摔了?”
益惟一聽,立刻激動的點點頭:
“宋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
“殿下剛讓我把東西拿去丢了,我走到門口了,他又改口說要我先收着。”
“您說這….這木雕我放哪才算合适呢?”
宋淨庭莞爾一笑,“傻益惟啊,你可知殿下為何生氣,你要是知道了,就知道該如何做了。”
益惟羞愧地低下腦袋,不好意思道:
“大人,我就是猜不透殿下的心思,更何況,我一個做下人的,哪能去猜主子的心思呢?”
宋淨庭卻不然,搖搖頭道:
“照你所說,我們這些賣命與殿下的,不也是他的下人嗎?”
“倘若我也于你一般,做事不動腦子,殿下又怎會任用我呢?”
益惟急紅了臉,心想這怎麼能一樣呢?卻實在是嘴笨,不知該如何去說,隻能道:
“大人與我們自然是不同的!”
宋淨庭不再逗他,好心提醒道:“傻益惟,你再仔細瞧瞧這船,修補的可有問題?”
益惟這才認真的去端詳那修補的一節。
修補的位置在船尾,因不是同一塊木材所制,所以顔色的差異很是明顯。
但修補之人的手藝卻十分的高超精妙,用軟銀細金将瑕疵裂痕修飾掉,又在其上添了不少雕刻的工藝。
比起尚未破損時的,還要精緻幾分。
益惟不解道:
“大人,我瞧着….好像并無問題呢。”
宋淨庭欣慰的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道:
“這就對了!沒有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
益惟傻了:“啊?”
宋淨庭隻好直白的和他說:
“這樣的工藝,沒個十年以上的老工匠都做不來。”
“如此一來,就更不可能是出自蕭五郎之手了。”
宋淨庭大膽揣測道:
“蕭五郎既然已讓人送來了,卻不見得有幾分誠心……”
“我聽聞這蕭河對殿下一向是好的不能再好了,怎的在這件事上又假手于人?”
益惟聽呆了,倒更加暈頭轉向:
“可是殿下以前也不怎麼在意,怎的今天發如此大的脾氣?”
以前蕭河送來的玩意兒再多,扔的也扔,甚至也有給下人的,也沒見殿下有幾分在乎。
聽到這句話,宋淨庭倒是笑的意味不明。
“人嘛,都是這般作繭自縛。”
到手的東西未必珍惜,不再屬于自己的卻又萬分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