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川看了一眼手表,已經九點半。他上前一步,從煙霧缭繞中走出,蹙眉道:“先試試吧。”
這個方法他沒有十足的把握,但趁着商業街這塊還沒有人做,也不失為一個好的契機。
馬小可夾着煙低聲道說,“這件事交給我,你放心,白桃二路那邊有一家早餐店要轉租,我今天跟房東聊過,他說按每個月2000元租金發租給我們,但川哥,你說咱們每件快遞才賺幾毛錢,真的夠支付房租水電?”
陳景川沉思片刻,“薄利多銷。”
他算了一番,如果每天這個站點處理快遞的件數在1000件左右,外加提供一些寄件服務,那麼日收至少在700塊以上,一個月能有2萬左右的收入,除去人工費、水電等成本,淨利潤在1萬。
少年擡起眸子,目光炯爍,語氣透露幾分自信:“隻要我們的數量夠大,不僅可以負擔開支,未來還能夠大賺一筆。”
馬小可對陳景川的話深信不疑:“行,川哥,你是高材生,比我聰明,就按你說的辦。”
實際上他比陳景川大一歲,但因為父親酗酒賭博常年家暴他和他母親,他初一沒讀完就辍了學,早早混了社會。這兩年在商業街這塊也混出了點名頭,外面混的誰見馬小可不叫一聲小馬哥。
但馬小可獨獨對陳景川另眼相看,他在常青樹中學讀過一段時間書,當時和陳景川是同班同學。
陳景川學習方面的實力自是不用說,在常青樹中學那種糟糕的環境下,依舊能奮發上進,他是打心眼裡佩服。
除此之外,讀書那段時間,班裡部分人知道馬小可家裡的事後,都帶着有色眼鏡裡看他,甚至教室那幫不讀書的男生經常聯合外面的小混混一起欺負他,隻有陳景川從未歧視過他,相反還在關鍵時刻拉過他一把。
他一直記得那時陳景川跟他說過的一句話。
“人貴自強,隻有強大别人才不敢欺負你。”
按他們混道上的話講,叫你一聲某哥的是看的起你,但馬小可是發自内心叫陳景川一聲川哥。
馬小可這時似乎想起了什麼,他将煙頭丢在地上,用腳将煙頭碾滅,從包裡掏出一個信封道:“這是我那個店最近賺的點錢,還是你年初建議提的好,我把它改成了24小時無人自動售賣店,利潤将翻了一倍,這些錢你拿着。”
陳景川瞟了一眼信封,裡面一沓鮮紅的鈔票,他估摸有5千塊左右,“這麼多,你那份呢,都在這裡面?”
“我聽說山哥在住院,需要不少錢吧?你們不容易,川哥你先拿去用,等咱們這個快遞點做起來了,就不愁錢了。”
提到陳景山,陳景川有些煩躁,一想到他晚上死活要出院,還梗着脖子說在哪養病不是養病,醫院就是為了賺錢,也不顧他和蘇秀蘭的阻攔,杵着拐說走就走。
說蘇秀蘭倔,其實自己才最倔。
陳景川從裡面抽了兩千塊錢,将剩下的錢連帶信封拍回馬小可懷裡,“我隻拿建議費,其餘你收着,這年頭沒有誰容易。”
“這。”馬小可一時語塞。
他知道陳景川做事有自己的原則,也不好多說什麼,呐呐笑道,“行,那托川哥的福。”
陳景川轉身準備回去,低頭卻瞥見牆邊那抹白色的衣角,他擡頭隻見千意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的望着他,也不知道在哪裡站了多久。
少女抓着書包帶,馬尾辮随風擺蕩。
他恍惚了一瞬,以為出現了幻覺。
馬小可見二人隔空對視幾秒,又穿着相同的校服,便猜到他們是同學。他十分羨慕,于他而言,再返回校園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
他對陳景川打了個招呼:“那川哥,我就先走了。”
馬小可吹着口哨,雙手插兜,向前頂胯,左右搖晃跨着步,經過千意跟前他斜睨了一眼。
千意本能低頭朝後退了一步。
以前在外國語念書的時候,他們班主任說過,不好好學習的小混混就是染着黃毛,渾身上下鍊子叮咚作響,有的還專門勒索低年級的學生的錢。
因此千意對“黃毛”并沒有好印象。
剛才看見陳景川和他混在一起的場面,她内心是有些震驚的,因為她怎麼也不會把陳景川和“黃毛”這個群體聯系在一起。
馬小可察覺到千意躲避的目光,他繼續吹着口哨,直到消失在巷子的盡頭。
風穿梭在狹窄的巷子裡,掀起幾塊斑駁的牆皮,偶爾發出幾聲脫落的聲音。
光線微弱,盡頭的大燈忽明忽滅,陳景川裹在夜色裡,勉強勾勒少年模糊的輪廓。
千意小心翼翼走了兩步,才看清他的神情,眸光一如既往的淡漠。
想到陳景川剛才遊刃有餘和黃毛交談的場景,她微微後退一步。
“陳景川,你...”
千意猶豫着,不知道怎麼開口問,難道要問你為什麼和這種人混在一起?
陳景川俯視着她:“你想說我怎麼會在這裡,會和這種人玩在一起?”
少女剛剛的害怕他看在眼裡,恐怕早就在心裡給他做了區分。
千意沒作聲,落在陳景川眼裡,不說話相當于默認。
陳景川問:“你覺得呢?”
千意嘴巴比較笨,又反應遲鈍,這會正在絞盡腦汁的組織語言,“嗯,雖然你成績非常好,但還是不要跟這些人混在一起,以免誤入歧途。”
她把以前初中班主任教育犯錯的好學生,說過的話認真的說了一遍。
陳景川這麼聰明一定懂她的意思。
陳景川單手握着胸前的背帶,漆黑的眸子裡閃過幾分不易察覺的笑意,“謝謝你的建議。”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愛多管閑事”,也不知道下午班主任有沒有額外懲罰她私自帶東西。
想到這裡,陳景川打開書包拉鍊,借着昏暗的光線,似乎在尋找什麼,“下午老班找你說了什麼?”
這件事不提還好,一提千意的火就上來了,沒好氣說:“他沒說什麼,倒是有件事,陳景川我想問問你。”
陳景川應聲道:“什麼事,你問。”
“是你向老班告發我,說給他們帶東西的嗎?”千意被這問題纏了一晚上,她心裡藏不住事,“有人看到你下午進了老班的辦公室說了什麼,說你是老班的間諜。”
陳景川摸到一張紙,手卻一頓,眸子暗淡幾分,随後聲音冰冷:“你不是已經有了結論?”
否則怎麼會專門問他。
千意仰起巴掌臉,發絲被風吹得遮擋住視線,她接着問:“那你是嗎?”
她想不出來陳景川這麼做的理由,但又找不到不是他的證據。
陳景川不愛解釋,一切謠言止于智者,千意不至于這個都分辨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