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眸中劍光掠過,他不禁往後一縮。座位上的男人卻神色未變,隻是慢慢将手掌放到桌上,四指輪番輕敲,發出“答答答”的聲響,仿佛在思索着什麼問題。
見對方如此漫不經心,高個男子更是怒火中燒,正要揚劍,忽然“啊”地一叫,他憤怒轉頭,又驚又詫:“師弟,你幹什麼?”
另一男子正揉着手腕,看着刺到師兄腳踝的劍尖,也是一臉莫名:“我剛剛手腕不知怎麼麻了一下……”
見此情形,剛剛還後縮的梧桐又跳出來:“不是吧,你們關陽宗自己人都不放過?”
又引來一陣哄笑。
兩人徹底被激怒,正要撲上去,忽然一股強力自側面打來,生生将二人震退好幾步才站穩。
衆人側頭望去,正看到一名年輕的修士剛剛收回未出鞘的劍,動作流暢輕盈。
年輕修士俊雅明秀,白衣勝雪,氣質不凡。他的身後還跟着七八名同樣身着白衣的同伴。
人群中當即就有人驚歎出聲:“是天宸宗首徒豐元池!”
“何人在此喧鬧。” 剛剛出手的豐元池氣定神閑地問。聲音也跟他的人一樣溫潤,但溫潤中卻透出一股威嚴。
掌櫃也來了,上前殷勤作揖道:“元池仙長,您來得正好,桌子不夠,幾位客人起了些争執,您快勸勸吧……可千萬不要打起來。”
豐元池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掃視面前的一群人,目光卻在經過梧桐臉上時停頓了下來,他臉上忽現喜色,上前一步道:“梧桐?果真是你!”
梧桐被他忽然靠近唬了一跳,又縮身回去,遲疑道:“你……認識我?”
意識到自己動作突兀,豐元池微笑頓足,熱情不減:“你不記得我了,姬府太夫人仙去時,我随同家師前去吊唁,在府上見過。”
梧桐“哦”了一下,使勁回想,太夫人也就是太奶奶仙升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會兒他才十三歲不到,前來吊唁的宗門賓客無數,他哪裡記得誰是誰。
不過方才聽到人群中“豐元池”,他倒是從二哥口中聽過,去年的仙盟比試上遇到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兩人惺惺相惜,之後反倒成了好友。好像就是天宸宗的豐元池。
想到這裡,梧桐立刻做恍然狀,大聲道:“記得記得,元池哥哥嘛,在我家住了好些天對不對?” 他想既然對方是天宸宗客人遠道而去,又加上跟自己很熟的樣子,必然是在府上停留了一陣的。
忽然被叫哥哥,豐元池臉微微一紅,待聽到他後面的胡扯,又不禁啞然失笑,沒有糾正其實那次他們隻半日便離開了,他轉而道:“銀桑捎信過來,說你先來了青綠城,讓我多加照顧,我這不正好帶着師弟們巡視内城,也是聽到傳言才過來的,卻不想如此巧果真就碰到了。 ”
他眼睛亮亮地看了梧桐半晌,才由衷道:“長高了,也長大了。”
梧桐一聽照顧二字,立刻就笑不出來了,這哪是碰巧遇到,這明明就是來逮他的,腦中已經開始計劃怎麼開溜。
那邊關陽宗弟子見這兩人隻顧寒暄,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待要發飙,可剛剛豐元池的輕輕一拂已經讓他們見識到了厲害,在天宸宗的地盤上,就算再受氣,看來也隻能自認倒黴。
高個男子狠狠咬了咬牙,正準備甩袖離去,卻被天宸宗弟子們伸臂攔住。
豐元池也轉過身面對他們,剛剛臉上的親切笑意已完全消失,代之以冷面峻色。
“仙盟盛典,青綠城内不得動兵動刃,關陽宗是覺得自己可以例外嗎?”
“是他們先笑話人,那個姬公子……他還出言不遜。” 女弟子之一小聲申辯。
這時,豐元池同伴中一人上前,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豐元池輕哼一聲道:“方才的事情我已知曉,青綠城不是任何人撒野的地方,我想已不必調出這樓中的留影球查看了。”他又冷冷道:“幾位這就卷上鋪蓋,離開青綠城吧,仙盟盛典,不歡迎沒有規矩的人。”
溫和女子見狀忙行禮請求:“仙長恕罪,我們師兄妹實在是長途跋涉疲憊不已,急切之間才失了禮數,希望仙長看在關陽宗多次為仙魔之戰打先鋒的份上,原諒我們這一次,之後關陽宗弟子一定謹言慎行。”
女弟子言辭誠懇,說完,她狠狠地瞪視其他三人,高個男子雖仍不服氣,但自知難敵,終于低頭,悻悻地抱拳:“冒犯了。”
豐元池道:“我等奉命維護青綠城秩序,原不原諒的,要問問你們冒犯的人。” 說着,轉頭意欲詢問梧桐。
可桌子的邊上,哪裡還有梧桐的身影,連同先前坐在桌邊的男人,也都一同失去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