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莽撞中,也帶着令人欽佩的勇敢。
阿芙麗拉的嘴唇異乎尋常的柔軟,體态輕盈,每一寸溫暖的皮膚,都充滿彈性。
尤其是她光滑的軀體,沒有任何礙眼的毛發,輕撫的觸感好似最上等的絲綢。
濕潤而熱情。
沒有森林的蔽障,會更方便他尋找水源。
即使尚未深入,也能聽見泉眼處,有源源不斷豐沛的水澤。
循着香氣,輕而易舉地啜飲。
幾乎對他言聽計從的阿芙麗拉,即使在夢裡,都不會令他失望。
這是一場心想事成的好眠春夢——
不,這是噩夢。
當瑞恩猛地在黑暗中睜開眼睛時,伴着身下那股不具名的潮膩,不知何時,已經大汗淋漓。
額際的汗珠順着他的濕發,無聲滴淌落枕面。
他怔怔地盯着頭頂的天花闆,不能置信和錯愕恐懼兩種情緒,在他翠綠色的瞳孔裡如燒不盡的野火、斬不盡的春藤纏繞、交織。
回憶夢境中的每一幕,都會讓他重新體驗一遍那種巨大的無力感和負罪感。
或許是離開神殿太久,光明神的意志鞭長莫及,才讓惡魔的法則盤旋于龍島。
侵蝕他的意志,令他身不由己。
克制自律的神官長,從未被任何魅魔所引誘,更遑論——
這不過是一條笨到連性别都分不清的龍。
懊惱的自省花去他不眠的後半夜。
他在黎明破曉前,終于做出需要盡早離開這裡的決定——
這是擺在眼前,唯一的、正确的決定。
他可以不殺阿芙麗拉,但這并不代表,他願意永遠留在龍島,陪她過家家。
他需要盡快回到王庭,告知所有人,龍島的真相。
這樣一條心志單純的龍,對王庭已經無法構成任何威脅。
他們所有人隻是被代代相傳的謠言所欺騙。
畢竟,倘若将眼前的少女,放到王庭内,倘若他仍舊是那個等待繼承王位的王子。
即使她的出生低微,但憑借她的性格、長相,她同樣會被内廷選送作為他新娘的候選人之一。
然而歸根結底,她是一條龍,她連人都算不上。
更何況,他是神殿的神官長,早已立志将餘生獻給至高的信仰。
他們本應是兩條平行線,永遠不會有任何交集。
他已不知不覺邁出了錯誤的第一步。
他需要在離開前,将一切,重新撥回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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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照例仍是蘑菇湯,餐後的水果,是阿芙麗拉特地從龍島深處采集回來的樹莓。
龍島遍布各種能吃或者不能吃的蘑菇,但純粹的水果卻非常難以尋覓。
阿芙麗拉偷偷藏起自己被蔓藤割傷的手指,也不打算告訴瑞恩,她在中途被樹上掉落的毛毛蟲吓到好幾次。
她隻想用最驕傲的口吻,向瑞恩好好邀功,以便順利進行交//配話題的開場,然後她還沒來得及開口,目光已經被他在水流下清洗水果的手指捕獲。
一肚子洋洋灑灑的腹稿,頓時就忘了一幹二淨。
怎麼會有這麼好看、這麼幹淨、骨骼這麼勻稱的手指啊?
水流順着他崩起的骨線淌落他的指尖,浸潤他如玉石般瑩潤的甲面,白皙的皮膚下,若隐若現的青色經脈也變得無比誘人。
阿芙麗拉咬着下唇,貪婪地咽動口水。
即使珠寶匣内最上等的美玉也會在他指下黯然失色。
鮮豔血紅的莓果,在他飽滿的指腹裡來回翻滾,他于水流裡撚動搓洗的每一個動作,指骨彎曲的每一寸弧度,都是那麼遊刃有餘,矜貴到幾乎讓人屏息,不舍得眨眼。
這樣的手指,似乎做什麼都是好看的。
修長的手指,倘若完整張開,就能蓋住她整張臉,圈住她的腰。
阿芙麗拉滿腹的贊美,到最後,還是變成了樸實無華、簡單粗暴的兩個字——
想親。
少女直勾勾的目光,毫不加掩飾。
瑞恩隻當她是眼饞樹莓。
阿芙麗拉向來貪吃,在食物上的耐心不多。
往往不等自己布置好一切,就迫不及待大快朵頤。
不喜歡細嚼慢咽,總是一口氣狼吞虎咽。
擔心她貪多脹氣,擔心她被熱湯燙嘴,擔心她飲冰腹痛——
他擔心得太多,連日的相處,在生活飲食方面下意識的照顧,幾乎已成了他的本能。
以至于,當他習慣性地對她遞喂出那粒鮮豔的樹莓時,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妥。
正打算撤回手,撚着莓果的手指,卻先一步被濕潤溫濡的口腔包裹。
口腔内壁有着令人心顫的熱度和柔軟度。
少女靈活的舌尖刮過指尖,後脊的麻癢感在瞬間貫穿他的四肢百骸。
飽滿的指腹也被柔軟的唇瓣輕輕抿住,他卻像是被人扼住咽喉,連呼吸都開始困難起來。
漏窗而入的夜風吹熄餐桌上盈盈躍動的燭火。
靜谧的月光無聲将人影投落。
夜晚的蟲鳴和鳥叫。
海浪的起伏和水流的輕潮。
綿綿的呼吸和悸動的心跳。
與世隔絕的島嶼上,在無人知曉的靜夜裡。
隻有虔誠親吻神官長手指的少女和正僵滞着、一動不動的神谕代言人。
聖潔的神官長從不與任何異性,過從甚密,因為,在向光明神起誓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應當與信徒保持距離。
聖潔的神官長身穿金線織就的白袍,永遠衣着體面,舉止有度,以憐憫的目光,平等地看待衆生。
聖潔的神官長被信徒供奉于高塔,永不受世情影響,手握權杖,列于高高的聖台,也将如高懸如鏡的明月,烏夜不墜。
聖潔者永不堕落。
然而聖潔的神官長想到昨夜悄無聲息換下來的衣服。
最終還是,痛苦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