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像處于在極寒的冰原裡溺斃。
頭頂昭然若揭的星辰黯淡,取而代之的,是阿芙麗拉贈予他的藍海。
或許。
或許。
或許神明偶爾也不是那麼全知全能,或許神明也會悄悄懈怠打盹。
倘若光明神的力量真的無所不在,那麼,他的信仰,理當在此刻救他于水火。
水深火熱的煎熬,讓他每一寸皮膚下的骨骼都像是被人硬生生敲碎般疼痛。
太疼了。
太疼了。
眼前少女的香氣,變成了緩解疼痛的唯一解藥。
他的手掌仍舊蓋在她的眼簾上。
寬大的掌心,甚至能覆住她小半個光裸的額頭。
身體幾乎是不由自主向她靠近。
不知不覺,雙額相抵。
他痛苦地閉着眼,感受着彼此交錯的呼吸,小心翼翼卻也貪婪心虛地竊取那股甜膩的、帶着微微酸澀味道的橘子香。
他的信仰遠在故土,根本無人知曉這一幕。
他不知道此刻,自己到底在等待什麼。
也許是等澎湃起伏的心潮重歸甯靜。
也許是等狡猾不安分的阿芙麗拉采取下一步的動作。
會親吻他?
還是擁抱他?
亦或者像獻身聖像一樣,獻身于他?
然而倘若瑞恩這個時候睜開眼睛,他應當能看到阿芙麗拉蓬松而柔軟的長發于輕柔的夜風裡如蒲公英般緩緩散開,菌絲纏繞上她的發梢,像有生命力般,努力向上攀爬。
幽藍色的微光一閃一閃,仿佛像是星星在跟人對話。
——“他說,他想回家。”
——“回家,是離開這裡的意思嗎?”
——“當然是啦,笨蛋阿芙麗拉。”
——“以及,他說屠龍。”
——“屠龍,是要殺掉龍的意思嗎?”
——“這還用問嗎?笨蛋阿芙麗拉。”
笨蛋阿芙麗拉。
笨蛋阿芙麗拉。
笨蛋阿芙麗拉。
少女的鼻息一簇一簇均勻地噴吐在他的臉上。
分别在即,每一寸交錯的呼吸,居然都會讓他貪戀地想要留戀。
夢裡的香氣能在現實延續,不可思議。
這樣的距離,這樣的姿勢,狡猾的阿芙麗拉,理當再次偷襲。
她理當偷襲的。
一次兩次等不到也沒有關系。
他可以再倒數第三次。
就在瑞恩打算在遠離神明之地将心中的道德枷鎖悄悄松綁,卻意外地,在掌心裡感受到了滾燙的濕濡——
他沒有等到意料之中的親吻,卻等來了一場洶湧的眼淚。
無人知曉,這是阿芙麗拉至誕生以來,第一次品嘗傷心的味道。
她好不容易說服所有的星草菇在一夜之間盛放,沒想到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