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文帝笑完才道:“香皂我自然是知道的,婉容心中惦念着溫府,昨日才同我說過,特地給你夫人和穆清那丫頭留了十盒,畢竟……咱們還是親家嘛!”
溫伯陽一聽,便知道乾文帝是借着這樁事,重新提及兩家的親事了。
他不動聲色地圓滑道:“伯陽自然記得,隻是小女性子素來頑劣,臣與夫人都覺得還是将她放在身邊多管教幾年才好。”
乾文帝知道這也得怪自家兒子此前名聲實在不好,也不好意思再多說,但見他此番沒有回絕婉容的好意,總歸不是一言回絕,笑着拍拍他肩膀:“一同走罷,稍後早朝結束,我便讓福順将香皂送到你府上去。”
溫伯陽謝恩,跟在他後頭往太和殿走去。
今日早朝并無要事發生,乾文帝當堂回複了幾個奏事,便準備吩咐退朝。
這時,官員站列中有一人忽然拱手出列,大聲開口道:“陛下,臣孫日榮有事啟奏!臣要參仁王強征勞力、勞民傷财,此乃罪一;苛待軍眷,緻使東山府軍心不穩,此乃罪二;濫用職權與民争利,此乃罪三。望皇上嚴懲!”
此話一出,乾文帝臉色頓時十分難看,殿内落針可聞。
這事,還得從錢雀德說起。
錢雀德那日從百味軒回府後翌日酒醉醒來,想起自己竟主動給趙瑾瑜送了兩萬兩,立時後悔不已。
他想起席上趙瑾瑜待他的态度,抱着一絲僥幸心理,舍了臉面命人登門去讨要,卻被門房以王爺有要事在身為由,擋在府外。
如此一來,錢雀德哪裡還能不明白自己是被擺了一道?
可往日趙瑾瑜愚笨,才能被他們拿捏一二,真要公然與王府抗衡,那他目前也是不敢的。
于是錢雀德隻能暗自尋找機會,派了人在王府門口蹲守,以期掌握趙瑾瑜的行蹤、抓住他的把柄。
可王府的侍衛也不是吃素的,有兩個探子前日才因為跟得過緊被抓住,雖萬幸沒有暴露背後的錢家,但也被打斷了腿,吓得其他人之後都隻敢遠遠觀望。
那日趙瑾瑜去何家莊招工,一直等到他們一行人的背影都看不到了,錢家的人才敢露面去打探消息。
而莊子裡的人早就被叮囑過,自然知曉要保密,問什麼都閉口不談。
錢家下人想盡辦法,最後才終于從一個垂髫小兒口中得了句沒頭沒尾的“讓去做工”。
可就這麼幾個字怎麼跟主家彙報呢?
擔心會被怪罪的幾人湊腦袋一合計,拉七扯八說了一通何家莊的來曆,又添油加醋地描繪了當日莊裡婦人們情緒激動、恸哭不止,在莊子外都能聽到哭聲的情形,最後才說到重點——
仁王似乎是想讓何家莊的人去王府做工。
他們倒也确實沒瞎編,隻是這一切落在錢雀德耳朵裡,卻讓他自發地腦補出了一場大戲。
錢雀德以己度人,心想這不擺明了是要強征勞工?
豪紳貴族的錢都打哪兒來的?還不是從底下人手裡剝削來的!趙瑾瑜不是說正缺錢嗎?能不想辦法去弄錢?他不就被坑了一筆麼,他娘的!
尤其是第二天派出去的人回報仁王府仍在低調聯系其他佃戶後,錢雀德當下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立即修書一封,言語辭藻頗為誇張,命人快馬加鞭送到京城錢府。
這便有了今日這番對趙瑾瑜的當衆彈劾。
孫日榮乃錢家安插在禦史台的口舌,從前便替錢家抨彈過不少政敵。
乾文帝命人呈上奏折,細細看完,不禁心下大怒。
虧他這幾日還在為趙瑾瑜的轉變而倍感欣慰,今日一看,種種行徑,竟比從前更加不堪!
也不怪乾文帝以舊取人,實在是往日裡趙瑾瑜太過頑劣,讓人心中印象一時難以扭轉。
他正欲大發雷霆,卻見朝堂之上,一人龍行虎步、威武軒昂,高聲出列道:“陛下,臣陳為鋒,也有事要奏!”
如若趙瑾瑜在現場,定能一眼認出來。
此人正是當日在胡阿婆家門口見過的那名壯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