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乾許多王公大臣貪墨成風,就是仗着查賬之難。貪官污吏的身家也大多都是從賬本上擠出來的,戶部每年不翼而飛的那些銀兩,也多是和賬目不正有關。
如果今天的這些方法,能夠在大乾普及通用,記賬查賬都要簡單許多,要再想在賬目上動手腳便困難許多了。
就相當于在官吏們面前橫了一把刀,時刻提醒着他們要賬目清明、手腳幹淨,于國于民都是大功一件。
想及此,溫穆清正色問道:“王爺,在下有個不情之請,等這兩日賬目查清之後,可否容我将今日的方法寫信教與家人?”
趙瑾瑜看她一臉鄭重,一開始還以為是有什麼大事,聽完後無所謂地聳聳肩,“可以啊。”
說完便抱着賬冊站起身,去賬房換新的賬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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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調任過來不到兩年,竟貪墨了三萬多兩!怎會如此膽大妄為?”
“這賬目中許多進項數目極小,卻次數繁多,想來便是收刮的民脂民膏。”
……
經過兩日的清算,賬目終于全部查核清楚。
算出徐志才貪污的總數後,所有人都感到震驚又憤怒。
趙瑾瑜和李季洵均是臉色發沉。
一個小小的縣令,一年多就敢貪污這麼多銀兩,那他背後勾連的那些人,恐怕更加無法無天了!
更讓兩人憤懑的是,賬本上經常會有城防軍械報損的記錄,可報損下來的軍械又不見蹤影,想來就是被走私去了東蠻。
李季洵狠狠一拍桌子,憤慨道:“這等目無君國,不忠不義之人,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趙瑾瑜倒是有些心理準備,畢竟前世那句“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可不是說說而已。
他沉吟一聲,嚴正說道:“提審徐志才,将理好的賬目給他瞧瞧,先把藏贓銀的地方問出來。”
而後又站起身,哼笑道:“明早再把咱們尊貴的太守大人請來,本王倒要看看,這人他到底能不能帶走。”
翌日清晨,趙瑾瑜早早便等在了縣衙大堂裡。
李季洵上前禀告:“王爺,徐志才已經招認了,銀兩就藏在一間刑房的地道裡,這厮倒還算精明。”
跟來旁聽的溫穆清聽罷,好奇問道:“這麼快就招了?之前他不是還咬死不認嗎?”
李季洵一直将溫伯陽當成學習的典範,知道眼前這人是溫府公子,語氣和善地解釋道:“若是沒有實證,徐志才自然還想博上一把,畢竟回了東山府,尚還有些把握可以脫罪。可眼下鐵證如山,徐志才必定會被留在白鹿候審,背後之人出于猜忌定會向他的家人下手。他現在低頭認罪,無非是向我們展示誠意罷了。”
趙瑾瑜點點頭,說:“這人能力不行,決斷倒是不錯。不過他确實還有大用,隻要能供出有用的信息,他的家人本王便可幫他保下。”
少時,衙役上前通報說白太守到了。
白建成顯然的成竹在胸,一進來便開門見山道:“仁王殿下,賬目是否查清楚了?本官公務繁忙,提完人還得趕回去處理,便不做久留了。”
“自然是查清楚了。”
“早知如此,何必要多浪費兩日?速速将人提上來吧,本官還趕時……”
等等。
白建成反應過來後怔住,驚訝地看向趙瑾瑜,“查、查清楚了?怎麼可能!”
賬本核算的難度他心裡有數,莫說兩日,便是給他們二十日,也不可能查清楚。
白建成沉下臉,道:“王爺若是仗着賬目複雜,想編造些數據讓我與王爺核算,好拖延時間,本官可奉陪不了。”
趙瑾瑜懶得和他啰嗦,擡手吩咐:“把徐志才帶上來,讓白大人看看什麼是鐵證如山。”
白建成心裡一沉,直覺怕是不妙。
徐志才戴着手鍊腳铐,由兩位衙役押上堂來。
看到白建成,他下意識往後一躲,随後連滾帶爬地跪到大堂中央。
“小人一時鬼迷心竅才貪墨了那麼多銀兩,實在愧對百姓,愧對皇上。”
白建成袖中的雙手倏地握緊。
按照計劃,徐志才理應誓死不認罪,他自己不怕死,難道就不怕身後那一大家子的性命嗎?
白建成不相信,仍試圖給徐志才遞話:“徐大人,賬本并未查出端倪,你是清白的,可是有人脅迫于你?盡管告訴本官,本官自會護你周全。”
不說賬本還好,說到賬本徐志才便是一肚子氣。
他也是昨晚才知道,就是白建成這個蠢貨給了仁王查賬的時間,才會讓賬目露餡。
還沒查出端倪?人家的數目都精确到一錢一文甩到他臉上了!
徐志才心中滿是怨氣,不陰不陽道:“那還真是多謝太守大人了!一直等到小人被查個底朝天,貪墨的銀兩都入了縣衙銀庫了,才終于跳出來為小人鳴冤,可真是及時雨啊。”
仁王竟然真的隻用了兩天時間就查清了所有賬目!還逼得徐志才認了罪!
白建成猛地擡頭看向趙瑾瑜,後者也正泰然含笑地盯着他,哪裡還有半分先前無賴糾纏的模樣?
他莫名覺得心頭一緊,仿佛被那視線洞穿一般。
趙瑾瑜見塵埃落定,也懶得陪這白太守周旋。
他正顔厲色道:“本王已經八百裡加急傳訊給父皇,罪犯在府城的家人我需要全權接手,望白大人細心保護,若是出了什麼差池,本王怕白大人擔不起罪責!”
徐志才聽到這番話,暗自舒了一口氣,然後安心地将頭埋了下去。
趙瑾瑜說完便轉身準備離開,忽而又擡手敲敲額頭,想到了什麼一般,回頭看向白建成笑道。
“哦對了,白大人一直說自己事務繁忙,急着回府城,本王也就不多留了。本王府上也是諸事忙碌,這次怕是沒時間送白大人了。不過本王特地讓人給白大人準備了一袋肉夾馍,白大人可以在回程路上慢慢吃,吃飽些,免得到時候說本王怠慢了大人。”
他說完也不等白建成回話,領着王府衆人潇灑離開,留下一衆衙役憋着笑,齊齊看向白太守。
白建成久居高位,在東山府内向來都是前呼後擁、受人尊崇,哪裡受過這樣的羞辱?
可偏生眼下發作不得,他隻能咬牙切齒、面色難堪地一甩袖袍,帶着人灰頭土臉地離開。
與此同時,一匹快馬帶着一封厚厚的家書從仁王府出發,直奔京城溫府……